“陛下有事請講。”
天音早便看到了桌案上攤著的一些折子卷宗,但最上麵還有一張棕色信紙,信封剛被打開,還散在一旁,女子多半便猜到了宇文風叫自己來的意圖,隻是語氣冷淡,提不起一絲一毫對這個帝王的尊敬來。
“朕,唉,蠻族壓境,追雲國成危。”
宇文風憋著一口氣將自己剛剛得知的消息說出來,便滿懷希翼的看向天音。
他是一國之君,但他從不是一個明君,他自幼便不是被先皇看好的皇子,父皇從來沒有把他當做下一代帝王來培養,便是他自己,在九歲之前也同樣是樂得清閑,眾位兄長忙著建功立業,討好父皇的時候,他卻是安安分分,隻顧遊山玩水,可九歲之後,他的嫡親兄長不幸殞命,母後便把所有精力投注於他身上,扶持他上位,父皇沒有更適合的皇位繼承人,便也隻能選擇他。
帝皇該盡的職責,他會做好,隻是他比不得曆代賢君,在王淼死之前,他早就把大半的朝中事物交給丞相打理,對於朝中局勢他琢磨不透,對於蠻族,他也隻知道一味割地求和以圖自己安寧,現在蠻族壓境,目標直擊王都,他也慌了,再無決斷,便想到天音和封家軍,此時此刻,他卻連各地駐守的藩王都想不起來集結,隻知把希望放在一個弱智女流身上。
“皇帝!這種時候,你就又想到別人了,怎麼,蠻族來打追雲國,關得北鴻寨什麼事兒,要你來拜托天音姐!”
衛衡最看不慣的便是一個男子扭扭捏捏,做不了決定的懦弱樣子,宇文風身為一國之君,種種行為一再打破少年對人界明君的無限遐想,故而少年哪怕看到宇文風此刻的頹喪模樣還是嗤之以鼻,生不起半點同情。
“天音寨主,追雲國已再無合適的將領帶兵迎戰,眼下,不如朕下了狠心,讓你帶兵前往。”
“宇文風!你知道上戰場對於一個女子來說有多危險嗎?沒有合適將領,那是你的問題,你自己解決,天音姐姐若是在戰場……”
祁嫋嫋捏一捏拳頭,直接衝到前麵就開始罵宇文風,作勢要打上一拳,隻是被天音擋住了。
“嫋嫋,我去。”
女子隻說出四個字,牙關還咬著,豔麗的臉龐流露出堅毅之色。
“天音姐姐。”
祁嫋嫋知道天音從不是安居於宅院的女子,她這樣的,便是如那些書裏的巾幗英雄一般,上陣殺敵,可是戰場比不得尋常小打小鬧,刀劍無眼,嫋嫋就怕她在戰場喪了性命,少女來人界第一個深交的便是天音,這樣的感情有似親人,總會為她無時無刻的牽掛,若是天音又難,自己又怎麼可能不阻止。
“便當我要了卻我夫君所願,”
天音轉過身,朝殿門走去,
“為追雲國出生入死的封家軍,你總得上心。”
說完這句,天音一行人便抬步離開,徒留宇文風一串背影。
追雲國的一國之君,前呼後擁,沒有一個人敢如此看清他,可如今天音一行人,把其他人不敢做的,不能做的都做全了,宇文風也未曾為自己皇帝的尊嚴維護半分,隻是遠遠眺著他們的身影隱到那些繁茂的灌木後,兩鬢染上斑白的帝王才回過神來。
他明白得太晚,在母後死後,在封家覆滅之後,若是他再錯下去,追雲國,便敗在他的手裏,想到這裏,宇文風突然想起許多幼時的事兒來,帝王看一眼自己的素白縞服,閉上了眼睛,便有一點淚水,從早便多年未落淚的眼裏流出來。
皇宮的皎白宮燈開始隨風搖晃起來,已逝太後宮殿裏響起哀樂,便有一群人從內出來,抬著黃檀的棺木,還有數個尼姑小僧,黃袍法師跟著,從掩映交錯的枝葉中看去,整個皇宮便像是被罩上一層黑紗,格外可怖。
王都的老百姓開始慢慢意識到追雲國此時情況危機了,從宇文風下召,命天音帶兵前往,與蠻族大軍一戰時,百姓議論紛紛,
“竟然是一個女子?”
百姓多半不相信,隻是人群中不知道是誰大喊一聲,
“我識得她,那天音,是北鴻寨寨主,是封少將軍的妻子!”
便像是朝平靜的湖麵投入了一顆石子,越來越多的百姓議論開來,
“她還帶著封家軍,那群讓蠻族聞風喪膽的鐵血軍隊!”
“她現在在城門,我們去送送這位女將軍!”
百姓聚集起來,都是素不相識的陌生人,竟然隻因這些話,便滿懷虔誠的奔向城門,要為天音踐行。
隻是這一群百姓到城門的時候,天音已經帶著封家軍離開,而城門,也已經緊緊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