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也許不知道,冥界的王竟然同天界的公主,犀芷上仙有交情,而且,交情不淺,算是知己好友。
但是殷離卻是記得清楚仔細。
人界傳說,冥王青麵獠牙,麵容可怖,又是極端殘暴,殺人眼睛根本不眨一下。而天界的小仙倒是知道,冥王應當生得不賴,隻是性子終究是太冷一些,隨侍的都是男子,至多就隻有一個奈何橋的孟婆安盈罷了。隻是安盈長就一副花樣的容貌,也沒叫他動半點心思,照舊主子屬下分得清清楚楚,從來都沒有越過級去。
所以天界隱隱就有了風言風語,冥王大人,許是有龍陽之癖的。
天界無聊,星君,仙娥們都是拿了這些當笑料聽,聊以解悶兒,聽到了,在耳朵過一過也就算了,可說的次數多了,翻來覆去的講,天界的犀芷上仙便上了心,尋思著什麼時候去看一看的。
但冥界和天界關係素來就僵,井水不犯河水的,也尋不著由頭去冥界,更別提要見到冥王了。
但人界有些老人說過的,居延海的盡頭,連著冥界的黑海,冥王大多時間都在黑海,興許能碰上呢。
便是抱著這麼一點兒僥幸的心思,天界的犀芷上仙,平日裏本本分分,安安靜靜的一個公主,總愛偷跑到人界去,在那居延海待上許久。起初的時候,犀芷沒遇上過冥王大人,卻是結識了居延海附近那小漁村裏的村民,一個個的,樸實溫暖,將犀芷當做家人一般看待。天帝的女兒便天天待在這兒,同他們一起打魚,曬魚幹,編絡子。
這般無憂無慮的,犀芷就開始唱歌,唱她母妃昭宇娘娘教她的歌謠。
悅耳動聽的歌聲,終日飄蕩在居延海,後來也就慢慢傳到黑海那隻小舟上。
冥界沒有音樂,一直以來都是靜悄悄,陰沉沉,犀芷的歌聲便是新奇的東西,引得孤舟上那個身披黑色鬥篷的男子駐足。
殷離在黑海待了許久,黑海一向是浩蕩蒼茫,也無波瀾,一眼望不到頭,可那飄渺的歌聲像是從雲端落下來的,在海麵上一彈一跳,就算是他不想聽也被環得密實。
聽得久了,殷離便生出了心思,想要看看唱歌的是誰,畢竟人界那些凡人的歌聲,是傳不進黑海的。
所以那一日,冥王聽到了歌聲時,想也不想,就循著找過去。
此次的歌聲和常日不同,有些傷感,殷離聽得出來。
等男子越走越近,他的的確確是看到了那個唱歌的姑娘。
坐在沙灘上,白色的紗裙散亂的鋪在沙上,時而上湧的浪潮沾濕了衣角的一小片,滿頭的黑發就拿著根雪色的絲帶紮了個三骨的辮子,旁的那些紮不進的碎發也就垂在臉頰旁,任由海風吹。
殷離就那麼邁步走著過去,坐著的姑娘許是察覺到了,也便轉頭,琥珀色的眸子先是一愣,極快的閃過一絲震驚,可馬上又出現一點喜悅的光澤來。
“你,可是冥界來的?”
那姑娘起身,朝著殷離走過來,絲毫不畏懼,還將他上上下下打量個遍。
“喜穿黑袍,鬥篷遮麵,定是冥王大人無疑。”
女子自信的道出這麼一句,殷離先是心下暗歎一句好眼力,後便是好奇這女子身份來。他從不擔心,自己被別人認出來如何,若是對自己不利的,打殺了便可。但他很清楚,麵前這個姑娘,做不出什麼危險的事兒來。
殷離沒有說話,趁著月色還淒清明亮,借著冷光瞧起女子麵上表情來。情真意切的,叫他也放下心,鬆口氣。
冥王大人點點頭,算是對女子的話做了回答。
“我可真是運氣絕佳,傳說你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看到你一次已屬幸運,如今還被我碰上了,可要坐下談天?”
女子仰頭,拍拍身邊的沙地,冥王沒有坐下。
“聞聲而來。”
殷離立在月色下,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頎長,言語簡潔得要命,隻這四個字就再沒有了。
“哦?”
那邊女子挑起一邊的眉毛,站起身朝他走過來。
殷離就見得女子離自己越來越近,眉眼生得畫一般,尤其是那雙眼睛,琥珀色的,跟塊茶水晶一般,盛著海邊那動人月色。
“冥王大人,素聞您青麵獠牙,麵目可怖,可否讓犀芷瞧一瞧?”
女子突的一下就上前去,伸手要掀袍子,殷離自然反應過來,後退一步,讓她撲了空。
殷離皺皺眉頭,女子麵色酡紅,話語吐出來還帶著香醇的酒氣。
“可真是奇怪,往常天界的南燭喝上兩大壇都不見得醉,這人界的土酒隻喝了一碗就變成這副模樣。”
女子說著話,又是搖搖晃晃的找了個地方坐下,對著那月色,旁若無人的又唱起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