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一日起,犀芷唱歌,殷離來聽,天界的公主把殷離當成了傾訴的對象,天界的瑣事都講給他聽。殷離一貫就是安安靜靜的聽,並不發表他的意見。人界春夏秋冬的過去,殷離竟也是了解到犀芷在人界的那些過往來。
可是突然有一天,犀芷來到殷離麵前。
“冥王大人,犀芷要與相繇一戰,生死未知,往後的日子,還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再唱歌給你聽。”
那日天上月牙彎彎,一顆星子也沒有,海風吹過來的時候還帶點鹹腥的味道,莫名的,一股子蒼涼的意味在裏頭。
海灘上的犀芷就素著一張麵孔,一雙琥珀色的眼睛有些哀傷的瞧著他看,連頭發也懶得梳起來,就由得它被海風吹散,吹亂。
殷離心下一驚,他自然知道,妖獸相繇為禍人間,可那是人界的事情,這是人界的運數,等度過去便沒有什麼的,可犀芷偏要去救那些百姓,但三界早就有令,互不幹擾,犀芷這般做,沒有任何人來支持她,孤立無援之下,隕了性命也不一定能救回那些百姓的。
“我做不到,就看著這些百姓在我麵前死去,我能救一點就多救一點,凡人的壽命同我們相比,是短,在天界不過彈指一揮就到頭,可他們,心暖。”
殷離看著女子眼眸堅定說出這番話,被風吹起的裙裾,翻騰成了浪花,她就快要融進那夜色裏。
“今日,便是最後一次唱給你聽了。”
天界的犀芷上仙說完,便對著麵前大海,唱起歌謠來。
一直唱一直唱,直到天色全亮起來,她才轉身,不知道要去哪裏。
到後來,人界的禍患,的確是平了,可犀芷卻再也沒能回來。
冥王大人早前去過李判官那兒一趟,問及近日有哪些事兒值得在意的,李判官手執那隻筆,想了一會子,方頭也不抬地說道。
“並無大事,隻是天界的犀芷上仙私自逃到人界去,殺了相繇,救了人界,自己卻是魂魄盡散。”
說到此,李判官眉頭一蹙。
“可惜了,天帝的女兒,何的要受這樣的苦。”
殷離聽到這裏,麵上沒有什麼表情,心中也無多大悲傷,隻是舌尖發麻,覺得嘴唇有些幹,這種感覺,還從未有過。
“嗯。”
冥王舔了舔嘴唇,應一聲,聲音低沉。
“冥王大人怎地突然問起來這些事兒了?”
李判官好奇,便問道。
“哦。”
殷離回答對不上問話,留得李判官自己在那兒犯迷糊,他卻是又回到黑海那隻小舟上了。
孤孤單單的,背影瞧著落寞,可對冥界人來說,隻不過是冥王大人和常日一樣,又喜歡在那黑海,看海水蒼茫。
往後萬年的時光裏,殷離依舊是一個人,形單影隻的,但他早就習慣了。那個在居延海歌唱的天女犀芷,不過是他長久生命中吹襲而過的一陣風,或是一朵盛開的煙花,隻不過一個吐息就散了,他的心裏,到底是無多大波動的。
“殷離,烏羽說過我的力量即將覺醒,可你說我的力量到底是怎樣的?”
祁嫋嫋說完了她先前經曆的夢境,擰著眉頭問殷離,卻又像是自問自答。
“我見過犀芷,天界的公主誒,那麼隱藏在我身上的力量總不會弱到哪裏去的,可是我身後的翅膀難道也是犀芷給我的嗎?烏羽說,那翅膀是翼族的,天界和翼族又有什麼關係呢。”
少女越想便是越發糾結,剛剛稍有頭緒的一點思緒又給亂了,亂成一鍋粥,惱得她有點發狂,嘴裏便是嘰嘰喳喳,不斷的小聲碎碎念。
“想不出來便先不想了。”
嫋嫋困厄之際,就覺嘴唇被附上一雙手,冰涼的,一下子就住了口,愣了一會兒神,殷離此番靠得她極近,胸口貼在她後腦勺,連心跳都能聽得清楚了。
可是嫋嫋嘴巴上頭不說,心裏,腦子裏早就把種種情緒過了千百遍。
她想了想,還是直接說出來算了。
於是乎,祁嫋嫋先是深吸了一口氣,而後,啟唇開始說話。
“我要是力量覺醒了,會不會忘了你們?”
這一聲問,飄在海風裏,祁嫋嫋卻是突覺一股寒意,從骨間漫出來,冷得她牙齒打顫,而聽到嫋嫋話的殷離卻是明顯的一震,思緒有那麼一瞬間是空白的。
此時的居延海,太陽剛剛升起,早先灰藍色的天空一點點的變得明亮起來,浪潮奔湧的聲音也格外清晰,微光中男子的五官似乎比往常深邃許多,嘴唇緊抿,不知道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