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停下，一指虛點。
巨大鏡體表麵白光翻滾，退向四周。一幅梵德小鎮的影像出現在鏡體中。很快，影像移動，小鎮上的種種景象不停閃現，如同一個可自由調節的俯拍鏡頭。最終，影像定格在樁山，教堂的全貌一覽無餘。
“韋德。”吟頌停歇，人影命令道。
“是的，冕下。”緊靠牆邊的瘦小身影幾步走至法陣前。一樣枝枝叉叉好像微縮樹冠的東西來到手中。他低聲吟頌，枝杈繁複地旋轉起來。一顆藍色的小星自一根枝杈上浮現，脫離樹冠，飛向空中的人影。
人影攤開手掌，小星停於掌心之上。一根蔚藍線條憑空凝出，緊接著兩根，三根，越來越多，縱橫交錯，轉瞬搭成一座微型立體法陣，將小星置於法陣核心。法陣啟動，小星藍色盡褪，法陣由蔚藍變成深藍。蓬蓬，接連兩下碎裂聲。先是小星化為塵埃，再是法陣瓦解為數不清的深藍線條在空中旋舞；這些線條勾連組合，結出一枚枚紛紛上揚的神文，投入了鏡體。
鏡體中定格解除，教堂退向斜上，鏡頭朝著東南時快時慢地推進。
趁著空隙，瘦小身影開口道：“多虧冕下您趕到，否則‘神瞰之眼’和‘超距位移’真的無人主持，那條大魚恐怕就堵不上了！”
“那隻能怪你們情報有誤！”
“是，是。不過河那邊的控製力不如這邊，冕下您也明白。”
“我不聽借口！”
“還有，鎮上的亡靈事件如何處置？”
“正事要緊！幾個小亡靈成不了氣候。那個人要重點監控！鍾聲已完，你快去準備彌撒吧。”
簡短的交談結束，法陣眾人的注意力轉向了頭頂。
鏡體中，山脈峽穀，村鎮城市，黑壓壓操演的軍隊，白茫茫盛開的花海，大河，渡口，來往穿梭的船隻，兩岸這裏那裏大城如織，輝煌鼎沸。末了，鏡頭不斷前推，一片無人的石林呈現開來。廣闊的天穹下，一輛無人駕馭的馬車正從東南遠端駛往石林。
馬車堪堪映入鏡體，猛然間，鏡體發生了不可預料的異變。
鏡體表麵顛簸起伏，馬車石林等景象消失不見，一團團幽光飄出鏡體，在地下空間裏飛旋一圈後，又一頭鑽了回去。法陣光芒被幽光瞬息衝散，地表開始劇烈地震動，整個空間也跟著巨震，一切便如大海沉船前密閉的船艙。
空中的人影跌回地麵，禁不住惶恐地觸了一下鼻翼。光芒散盡，隻見鼻尖下彎，好似鷹鉤。
……
……
石階盡頭，教堂的如林尖頂從視野中肅然升起。
雖然不是第一次見，可列尼還是忍不住激動。他能聞到一種莊嚴的聲響，聽到一股神聖的氣息。拿赫魯的話說，小孩子沒見過世麵，已經五官錯亂了。列尼喜歡這種錯亂。他提議早點來，赫魯不同意，非要在家裏聽完十二下鍾聲，喝上半瓶兵士蘭才上路。
剩最後一級石階了，列尼抬起了腳。猛然間，天旋地轉，整座樁山都在搖撼。還好他反應快，就勢趴倒在地，手腳緊緊抓住石階縫沿。頭頂上方不遠處，赫魯罵咧咧的聲音傳來。接著還有幾次小震動。列尼沒動地方，也不覺害怕，反倒笑了。在暈眩之餘聽到赫魯的罵聲，他心頭暖融融的。
當列尼再次從昏厥中醒來，人已回到了梵德。斯塔夫之夜險死還生的經曆，變成了保羅口中的故事講給他聽。他不是完全喪失了記憶，隻是有些不適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