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時間裏,七個年輕人已經逐漸習慣了聽琴雙島的陽光氣息,等到離開了以後,才重又感覺到鬼蒿林內外竟是這樣不同,一如兩個世界。
三天來的種種驚恐、疲倦全都在心頭翻湧而起,又統統被拋向腦後。章大可和季菲兩個人禁不住在船板上歡快地跳躍起來,毛俊峰更是興奮得仰天發出一聲一聲的長嘯。就連周雲鬆也掩飾不住喜悅,將手中的劍左右揮舞了兩下,然後合著毛俊峰也聲聲清嘯起來。到最後章大可和季菲也加入進來,他們無法像周雲鬆那樣將嘯聲遠遠地傳送出去,隻是嬉鬧著發出高低不一的呼喊,來發泄脫困的喜悅。
幾個年輕人忘情的慶祝並沒有能夠維持很久,黑暗的天空中就突然灑下了滂沱大雨,周圍也明顯變得陰冷,瑟瑟的湖風迎麵勁吹過來。
這秋風秋雨讓大家都回憶起了三天前他們在“鬼蒿林”中迷失的那個下午,心情頓時又都陰沉下來。那時候他們是從熟悉的校園漂入傳說中恐怖的死地,可謂是由福入禍,現在回來,本該是一個逆轉的過程,但仔細一想,卻反而是從陽光燦爛中駛入了濕冷黑暗的未知,前路仍然是吉凶未卜。
這三天裏,大家都經曆了太多的艱難困苦,差不多到了承受的極限,以至於覺得隻要能夠取得解藥,回到燕子塢,就是最大的勝利,誰也沒有多餘的勇氣心思再去設想接下來的計劃。而此刻當他們終於帶著解藥從封禁之地解脫出來以後,才發現所有可怕的事情,其實一樣都沒有結束,對他們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王仙子,我們一起到烏篷船上去避雨吧。”章大可說道。雨其實已經幾乎將他的全身都打濕了。
王素點了點頭,說,“我隨後就來。”
她說著扶住章大可的左脅一托,章大可順勢一用勁,就躍回了烏篷船上。
王素轉回身,看到周遠站在那裏,重又回到了苦苦思索的模樣,雨水沿著他的鼻梁臉頰漱漱地滑落。
王素走過去,輕聲問道,“周遠,你告訴我,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
借著漫天的雨幕,王素終於問出了口。
周遠抬起頭,眼光從濕透了的頭發間望過來,說道,“王姑娘,我想,剛才那幾秒鍾裏,我們看到了未來……”
這其實也是王素心中覺得特別瘋狂卻是唯一合情理的猜想,此時終於得到了周遠的認同。在那如海市蜃樓般的一幕裏,他們兩人清晰地看到了一連串的人物事件,而這一連串的人物事件在隨後的幾秒鍾後都一模一樣地發生了,這不正是未來嗎?
這件事情其實從結果上來講並不壞。周遠和王素因為預先看到了應長老使用騙招、還有他巧妙撥擋毛俊峰暗器去襲擊季菲的場景,從而破壞了他的企圖,不僅將他打入水中,也擒住了楊大人。但是周遠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卻痛苦不堪。
王素非常清楚這是為什麼,因為她的心裏也在想著同樣的事。
如果人真的可以看到未來,那麼從理論上講,就真的有做出所謂預言的可能。當然,看到幾秒鍾後的未來,和看到一千年後的未來仍然是天差地別,但是從不能到能,卻是一個質的跨越。
“也許還可以有別的解釋,”王素想去勸慰周遠。
周遠點點頭,勉強擠出一絲苦笑。
“而且……就算剛才我們真的是看到了未來,那我們最後也成功地改變了這個未來,不是嗎?”王素又說道,“周雲鬆沒有落水,季菲也沒有受傷。未來就像人的命運一樣,是可以改變的!”
周遠又點一點頭,這一回,比剛才要誠懇一些。
“可是為什麼會發生這樣不可思議的事情?”王素繼續問道,“這種事,應該隻有鬼蒿林這樣古怪的地方才會發生吧?是不是……隻有在陽光出現的這幾天才能出現……還有……是不是和你說的量子武學有關聯?”
周遠搖了搖頭說,“這個我剛才也想了,以我現在的理解,量子理論似乎隻適用於解釋微小的事物,比如內力的本質,而鬼蒿林裏這種奇異的時空,需要某種宏大的理論來解釋。感覺上,反倒像是和魔教那種古怪的曲線武功有關聯,唉……要是能多看幾眼神堂裏的那些文字圖案就好了……”
“你的意思是,應長老那種弧線武功,既不是張三豐體係的,也和量子理論無關,是一種獨立的武學體係?”王素問。
“我其實也不是很清楚,一切都隻是直覺,我需要……去問一問楊教授,我有太多的事情要去問楊教授了……”周遠說。
王素聽到周遠這話,臉上露出一絲緊張的神色,她正要開口,卻聽到章大可在對麵烏篷船上喊道,“王仙子,請你和周遠一起過來避雨吧。”
章大可大概是怕王素擔心大家對周遠的態度,所以周遠兩個字拖得格外長。
“我們馬上就過來……”王素朝著那邊倉促地回答了一聲,立刻轉回來對周遠道,“你知道的,他們都看到了應長老稱你為教主的事。回到燕子塢,他們一定把事情彙報給慕容校長和楊教授……”
“我知道。”周遠回答。
“可是黃教授親口交待張塞要殺死你!”王素的語氣急切中又多了幾分焦灼,仿佛周遠沒有領會她的意思,“柳大人那時候也要置你於死地,你難道不怕慕容校長和楊教授也認定你是魔教的教主,要將你交給官府甚至直接將你處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