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拈花說(1)(1 / 3)

正信的佛教

覺有情

聖嚴法師(1930-2009),生於江蘇南通,十三歲出家,禪宗曹洞宗第五十代傳人、臨濟宗第五十七代傳人,台灣法鼓山創辦人。1975年獲日本立正大學文學博士學位,創辦中華佛學研究所,一生致力於建設人間淨土,以教育完成關懷任務。以中、日、英三種語言出版著作近百種,其中《正信的佛教》已發行三百萬冊。

記得小時候我在台灣看到的佛教跟今天的很不一樣,今天很多佛教徒都是品行端正的知識分子,受過良好的現代教育,完全不覺得他們跟迷信有什麼關係。我小時候看過的不少人卻是燒香拜佛、求官求財,心裏不免疑惑這到底還算不算佛教呢?

當年聖嚴法師來到台灣之後,目睹這些現狀也感到非常奇怪,就在很多佛教雜誌上寫文章呼籲提倡“正信的佛教”。這本書就是此類文章的結集,在台灣乃至世界其他地方的影響都非常大,是一本很值得推薦的佛教入門書。讀完之後你會發現,原來我們之前對佛教的認識都存在著不同程度的誤解。

書中有一篇是講菩薩的。聖嚴法師說“菩薩”這兩個字其實是梵文的音譯,而且是個簡譯,全稱是“菩提薩埵”[1];菩提是“覺”,薩埵是“有情”,合起來意思是“覺有情”。菩薩是覺悟了的有情眾生,以覺悟他人為己任,能夠覺悟一切眾生的痛苦。這樣的菩薩是大乘佛教中眾生成佛的必由之路。要成佛必須先發大願,哪怕隻是一個普通的佛教徒,隻要他有扶困濟危、救苦救世的菩薩心腸,都可以稱之為菩薩。當然,凡夫菩薩與賢聖菩薩還是有區別的。

還有一篇文章談到超度亡靈。佛教是講超度的,但超度的功用有限,甚至是一種次要的力量。相比較而言,修善主要還是個人生前的事,雖然活人修善的功德可以“回向”給死人,但是《地藏經》也說,死人隻能得[2]到這種功德的七分之一,其餘六分還是活人自己得到的,為什麼呢?因為做“回向”是想幫助別人,如果一個人願意把自己的功德“回向”給其他人,就表示他願意舍下自己,舍下自己也就遠離了“我執”[3],這難道不是最大的收益嗎?

聖嚴法師說,超度中起主要作用的其實還是亡者家屬和親友們的感應,而不是僧尼們的誦經。家屬們如果能在亡者臨終之際,把他的身外之物拿出來施舍給窮人,讓他明白家裏人替他做了許多善事,這個功德便會對死者有很大的幫助,讓他臨終時心境歸於平靜。

佛教相不相信靈魂的存在呢?聖嚴法師的答案是否定的。佛法認為,沒有什麼東西是永恒不變的,一切都是因緣和合、緣起緣滅。相信有永恒不滅的靈魂,其實並不是正信的佛教。佛教主張人死之後,不要用貴重的棺木,不要穿高價的衣服,也不要動用過多的人力和物力,最好是換上日常所穿的幹淨舊衣,將好的新衣和多餘的錢財布施給貧苦人家或供奉三寶。而上世紀六十年代之前,台灣的很多和尚尼姑不懂這些道理,甚至會在一種黃紙上印梵文“往生咒”[4]燒給亡者,其實誦咒的功效與燒紙錢根本是兩回事,再說印好的經也是燒不得的,燒了是不敬的。

之所以連出家人都搞不清楚這些問題,是因為大家已經不願意花時間去了解真正的佛教了,而要理解真正的佛教,不讀書、不求學、不聽講是不行的。有些人覺得讀佛經困難,聖嚴法師認為真正的佛教經典並不難讀,隻不過有些食古不化的佛學家把它們生吞活剝、斷章取義,最後弄出來可能連他們自己都不明白的文章,讀者當然更加不知所雲了。

許多佛教經典都有很高的文學造詣,胡適在研究文學史時就說過,佛經對於中國白話文學的影響相當大,佛經裏的很多故事中國老百姓更是耳熟能詳。聖嚴法師推薦大家可以先從《阿含經》看起,然後再讀《法華經》《華嚴經》《大涅槃經》等,也許就會發現佛經並不比基督教的新約、舊約更加難懂。

(主講梁文道)

明末佛教研究

佛教的衰微與中興

聖嚴法師去世,台灣各界都很震動,很多人趕赴法鼓山參加他的喪禮。由此也能看出近二十年來佛教在台灣的蓬勃發展。有統計數據證明,在台灣自稱佛教徒的人超過了人口的一半,而台灣佛教的複興也離不開聖嚴法師這樣的高僧大德付出的不懈努力。聖嚴法師是有名的學問僧,不是一般隻修行或做法事的和尚。他一生精研佛理,著作等身。當年他來到台灣之後,發現一般大眾對於佛教的理解隻是念佛、吃素、打坐、誦經而已,並不關注佛法深層次的義理所在。大眾信奉的佛法與民間信仰的神並沒有什麼兩樣,讓人感到非常可惜。

後來他到日本留學,發現哪怕是一個中學程度的日本人,都能跟你對談一個多小時的佛法,還不讓你覺得他是外行,這中間的差別真是太大了。他深入研究佛法為何到了近代會如此衰微,發現中國大的寺院一般靠林地收租為食,小的寺院則倚賴信徒的香火和供養,寺院的經營並不是為了教化社會,因此對佛法的弘揚並不重視,也沒有培養和感召弘法人才的需要。久而久之,佛教留給人們的印象就變成了逃避現實、與世無爭,乃至於迷信騙人,甚而很多僧人自己對佛法的要旨都搞不清楚,常常做出一些違反戒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