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灰姑娘那麼多,快樂的沒有幾個(2 / 3)

我應該把手中的黑板擦砸向你,或者幹脆和你打一架,可就在這時,值周生過來檢查衛生,這件事就算過去了。

我承認我很窮,身上自然少不了窮酸味,但我沒有假裝清高,我沒有。我在與命運做抗爭的時候,不需要別人來教我怎樣做。

你說:“我討厭窮人,他們像餓鬼一樣!”你又說:“但我知道你不窮,可你身上仍有一股窮酸味!讓人覺得惡心!”

我窮或不窮已然不是重點:“我讓你覺得惡心,你又何必和我說話呢?你為什麼總是來管我的事?你去和老師說換座位!”

你眼睛一瞪:“你去說!”

我們都沒去找老師,我們仍是同桌,隻是相互不搭理。

我們僵持著,直到邢老師罵我的那天。那天估計是心情不太好,她來查我的筆記,看到我一廂情願,按照自己的思路寫了好幾頁,她大發雷霆:“你寫什麼呢?我是這樣教的?季櫻舟!你跟誰借的筆記?我看看那人是怎麼寫的!”

我不作聲。

她更加惱了:“我問你跟誰借的筆記!”

“我沒跟別人借,這個是我自己寫的。”我小聲說。

“你自己寫的?你比老師還有能耐?!季櫻舟,在所有科目裏麵,你物理最差,你自己不知道?我不想說你,我覺得你可憐,從來不說你,但你也太不像話了!你說你這樣對得起……”

“我不需要別人同情!”

“什麼?季櫻舟,你再說一遍!你是什麼意思?你這個孩子怎麼這樣呢?”

接著我被當眾教育了一番,邢老師是那般苦口婆心,她一點點揭開我的傷疤。我最不願被別人提起的事兒,她都提到了。最後說到“剩下你媽媽帶著你過日子多不容易”的時候,母愛泛濫的她,居然眼泛淚光,隨之放了我一馬,但要求我必須把筆記補上。

這期間我一直在掉眼淚,我最討厭這種感覺,生不如死。同學們都看著我,有幸災樂禍的,而更多的隻是看著,心底連一點議論都沒有。我與他們是這樣淡如水的關係。

他們都不喜歡我,父親去世之後,班裏同學好心為我捐款,但錢被我退了回去。我耽誤的課,班長主動給我補,我拒絕了她。我用近乎歇斯底裏的方式拒絕一切好意與慰問,久而久之,沒人理我了。我覺得非常難過,可這正是我要的結果。

我拒絕幫助與……施舍。

我不知道看著哭了一節課的我,你是怎樣的心情,隻記得一下課你就毫不溫柔地把自己的筆記本甩到了我的手上,隻說了一個字:“抄!”

我吸吸鼻子,想要拒絕,一抬頭看到你的臉黑得不像話,心底想,如果拒絕指定會挨罵,於是默默地翻開了本子。

同桌那麼久,這是我第一次認認真真地看你的字。那是規規矩矩的鋼筆字,每一行都緊貼著格線,字跡流暢,看著非常驚豔。我忍不住看向剛剛離開的你的背影,忽然想到你為什麼要轉學,並且是高三降高二。你的成績不應該讓你做這樣的決定。

04.你讓我明白,一個人不可能遺世獨立地活著

想要了解一個人,仿佛在世界各處都能聽到關於他的消息。聽說你是我們學校從十九中挖過來的人才,聽說你從高三降到高二是為了衝刺北大,聽說你是被十九中勸退,才心不甘情不願來到我們學校的……

各種版本的說辭編成了一個個故事,它們在我的眼前一字排開,每一個都不可信,唯一能夠確認的是大家都知道你從來不理女生。

就是因為你不理女生,我才因你而聞名。父親去世之後,班上同學像說好了似的,都不理我,隻有你,不但樂意和我說話,還願意和我慪氣,這令所有人訝異。消息從我們班傳開,便有外班的人想要知道季櫻舟是何方神聖。

大家早就對我好奇,隻是我反應太慢。當我終於知道自己因你而被關注時,聖誕節已經來到了。被人關注,我忽然覺得自己變得重要了,莫名的沾沾自喜不知從何而來。日子變得明朗了許多,可我仍然是我,就算被人關在頂樓,即將被風雪覆蓋,仍舊不願講出一句“請幫我一下好嗎?”。

聖誕節,同學們交換禮物的日子,沒有人送我什麼,我也不打算送任何人禮物。但畢竟,我也是一個女孩子,也會感受到孤單。我不想待在教室裏麵接受自己被人遺棄的事實,即便這是我一手造成的。我想躲去圖書館,下樓的時候卻被一個高一的小女孩攔住了。她手裏捧著綁著漂亮緞帶的禮盒,拜托我把它拿給你。我仔細想了一下從你轉學到現在,我們之間發生的事。你很凶,嘴巴惡毒,但不管行為有多惡劣,你都是為我好,這個我心裏清楚,於是想為你做點什麼的我,幫忙傳遞了這份禮物。

我忘了問那女孩的名字,但估計禮盒裏會有字條、賀卡之類的東西。我把它塞到你手上便離開了教室,隨後你把它給扔了。那女孩在垃圾堆裏看到被丟棄的禮盒,以為是我做的,被氣壞了。她讓自己的小姐妹傳話給我,說你在頂樓等我。雖然很是懷疑,可我仍舊去了頂樓,因為如果真的是你找我,我卻沒有去,我會後悔至死。

十二月的天氣真冷,天空洋洋灑灑地飄著雪花。我一踏進頂樓就發現情況不對,轉身時,大門已經被關閉了。我聽到鎖頭閉合的“哢嗒”聲和嘻嘻哈哈的笑聲並沒有萬念俱灰,我隻覺得太冷了。我蹲下來抱住自己,門那邊忽然傳來清晰的聲音:“季櫻舟,我叫薛禾,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不說話,她又警告:“你別和武瀾平玩,你玩不過他的。”

薛禾便是拜托我交給你禮物的小女孩,我記得她長得白白嫩嫩,眼睛非常水靈,是個漂亮的孩子,可為什麼心眼就這麼壞呢?

我以為有那麼厚重的大鐵門隔著,聲音是穿不透的,沒想到會如此清晰。這也就是說,如果我呼救的話,有人經過一定會聽得見。而我,並沒有那樣做。忽然,我萬念俱灰了。

能夠理直氣壯地問出“你知道我是誰嗎”,又警告我別和你玩,這人底氣十足,想必與你很熟。我們算是朋友嗎?雖然一直吵架,但不管怎樣吵都不會鬧崩,所以你和我的關係,比別人近一些對不對?可我並不了解你,你從不說自己的事。和我比起來,或許你更喜歡和白淨漂亮的女孩玩,而我太過陰鬱。既然這樣,你就不要再理我了,不要讓我看到任何希望,不要讓我傻傻地竊喜。

我抱著腿蹲在地上,因為來得匆忙,我連件大衣都沒有披。我被凍得瑟瑟發抖,心也冰涼,身上唯一溫熱的大概隻有眼淚,它們那樣洶湧。

我被凍僵了,我快要被風雪覆蓋,我開始昏昏沉沉,對時間也沒了感知。不知道過了多久,鐵門那邊傳來你的聲音,你試探地叫:“季櫻舟?”

我“活”了過來:“我在這裏,我好冷!”我有求救的傾向,但仍執拗地不肯開口。

你火了:“季櫻舟,你是不是傻啊?你想被凍死在這裏嗎?你不知道叫人嗎?就算這邊喊不到人,去圍欄那邊啊!樓下的人一定看得見你!”

我沒有回應,你似乎明白了:“季櫻舟,請求別人幫助就那麼難嗎?你求我幫忙,我就放你回來!”

我好冷,快要被凍死了,試著張了張嘴,可就是沒有辦法說出那樣的話。

“季櫻舟,你打算一直這樣破罐子破摔下去?好,你在外麵待著吧!”

然後我聽到了毫不遲疑的腳步走遠的聲音,我被嚇壞了,我會被凍死在這裏的!我撲上去,使勁兒拍打著鐵門:“你別走!武瀾平!我求你……我求你幫幫我……”

請求幫助能怎樣?它對我來講,代表著懦弱與無能。可這一次,我開了口。你讓我明白,一個人不可能遺世獨立地活著。

你救了我,嘴上卻惡狠狠地說:“我真的不想管你。”

但,你管了啊。你脫下大衣給我披上,忽然你問:“你哭了?”

我要為之哭泣的事情太多了,而我最在意的隻有一樁:“你如果覺得我窮酸、惡心、討厭、別扭,就不要再理我了。”

你不可思議的視線撞進我的眼睛,你說:“你被凍成這樣,卻在想這個?”沉吟片刻,你接著說,“季櫻舟,你沒那麼糟糕,真的。”

一簇火苗從心底燃起來,你溫暖了我。

05.櫻花花期再短,也短不過愛情

你有做偵探的潛質,你見我很長時間沒有回教室,用你強大的邏輯分析了一下,便想到問題大概是出在禮物上。衣冠楚楚,把新校服當成西服穿的你去翻了垃圾堆,你找到那個盒子,拆開便看到了薛禾的名字。你去找薛禾,問出了我的下落。

你告訴我,你和薛禾認識,她知道你討厭她,擔心直接送禮物,你不會收,所以選擇找我幫忙。想必,把我關去頂樓也是她事先預設好的。她把我當成敵人,就算你沒扔掉她的禮物,她也會隨便找一個理由對我發難。

我以為薛禾隻是一個插曲,又因為誤會你在乎我,所以很快便忘了我是“玩”不過你的。

新學期剛開學做值日,我負責拖走廊的地,拖把被人踩住了,我以為是別人不小心,一抬頭就看到了薛禾。我蹙眉看著她,她抱著胳膊,挑眉瞅我:“季櫻舟,你和武瀾平走得近會後悔的。”

在之後的幾年裏,薛禾總會這樣莫名其妙地出現,說些亂七八糟的話。我當她是中意你的小瘋子,殊不知,她是不是瘋子和我關係並不大,我卻的的確確是個傻瓜。

新學期,你仍舊隻肯和我說話。偶爾我們走在一起,在路上會碰到薛禾,她看你的眼神真是百轉千回。有一次我對你說:“她看你呢。”

你沒看她,也沒看我,說:“咱倆考同一所大學吧?我給你補物理,你教我寫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