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不能叫他永遠呆在這陽關城吧?兵部的薦書授權下來也已經大半年了,前頭是榮華富貴在等著那小子。既然早晚都是要走的,這次索性就叫他去,也算是給那位貴人送去的一份助力。”
“那位貴人未必知道那小子的好……”
外麵的聲音打斷了小聲嘟囔的校官的話:
“在下奉命來看看守捉口中的那位向導。”
話音未落,一名長隨模樣的人出現在衙門大堂門口,絲毫沒有顧忌大堂裏麵眾人的目光,就那麼大喇喇的站在中間,黑黝黝的臉上帶著一副淡然的神色,一雙閃動著精光的眼睛在大堂眾人身上一一掃過才看著羅士信道:
“羅士信,在下奉命請羅大人帶我先去看看那名向導。”
羅士信心裏稍稍有些不快,眼前這人他在大人物的車隊中是見過的,行走在那輛最豪華的馬車邊上,看上去應該是大人物身邊的人。俗話說宰相門前七品官,長隨丫鬟門房這些人向來就是叫人恨不得親不得的存在。
羅士信臉上很快就浮上了淡淡的笑:
“哈哈,沒問題沒問題。”
隨即草草的敷衍了幾句就著人帶著這名長隨去了。
石三走在陽關城的青石板路上,絲毫不理會跟在身後的那兩個人。盡管之前在營房裏偷酒喝的時候就知道那個羅士信帳下的參軍就帶著一個陌生人遠遠的在觀察自己。不過既然對方不打算把自己偷酒的事情揭發出來他自然是不會去理會的。
十七八歲的年紀或多或少都會在臉上留下些許稚嫩的痕跡,可是在石三的臉上卻根本看不到這一點,那些風沙過後留下的滄桑使他整個人看上去要遠比實際年齡大很多。
順手從街邊的攤子上抄起一個梨子:
“桑幹叔,生意怎麼樣啊?”
說完不等站在攤子後麵的中年男子說話,少年的身影就已經消失在前麵的人群裏。
走在少年身後的長隨遠遠看到這一幕微微有些皺眉,帝國的軍人什麼時候變成這個樣子了?!
幾根樹枝紮成的籬笆就是整個小院的圍牆,看上去頗為寒酸。土坯壘砌而成的茅屋好像是許久沒有住過的樣子,到處都是灰蒙蒙的一片,就連那窗戶上的窗紙似乎也已經有些年頭了,微微泛黃的窗紙上還有明顯的破損。
怎麼看這地方都不應該是可以住人的地方,而石三就坐在門前的半截木樁子上大聲誦讀著關關雎鳩,偶爾不時的還從他嘴裏冒出一些奇怪的調子,似乎是某種地方的小調。至少這長隨是沒有聽過的,那些能夠聽得懂的詞語顯然是露骨肉麻的很,就連長隨聽後都覺得有些微微臉紅。
天知道陽關城的人是怎麼在這樣的曲調之下生活下來的。
長隨暗暗的想。
臨近傍晚的時候羅士信再一次來到了大人物的營帳裏,周遭的一切似乎都沒有變過,那名衣衫肮髒的老者依舊閉目坐在矮墩上,帷帳後麵那位大人物依舊隻是影影綽綽的看不清容貌。
“不知道大人為什麼覺得那向導不合適?大人能否告知下官鄉情呢?”
羅士信進帳就躬身施禮問道,剛才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了到底是怎麼回事,心裏對那個小子滿滿的都是憤恨。
“羅士信!本……我叫你準備一個伶俐點的向導,可不是叫你給我找一個書生來!這點小事都辦不好麼?”
大人物很生氣,語氣也沒有一點客氣,好像是胸中積壓著無盡的怒火。但是說到這裏的時候大概是覺得什麼地方好像不妥,和緩了一下語氣慢慢說道:
“膽敢,我的意思是說前往殷都上京近千裏的路程,再加上現如今春雨連綿,往後的路途並不輕鬆。我們不想為隊伍裏其他的事情分神耽擱了行程,你明白我的意思麼?”
羅士信稍稍有些安心了,大概也猜到了之前到底出了什麼事情,雖然心裏對那小子的舉動感到不滿,可畢竟是自己的下屬,他還是要爭辯幾句,哪怕是為了給自己去掉那個辦事不利的帽子:
“大人息怒,雖然說那小子年歲尚淺,但是這幾年在荒原上也是砍了不少的軍功回來。雖然看上去像是一個隻會讀書的書生,實際上那小子完全有能力當好向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