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逼仄的衛生間裏,王芳獨自坐在冰冷的瓷磚上,望著眼前的黑暗發呆。她知道自家的衛生間不大,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在有了黑暗的包裹下竟有一種無邊無際之感,仿佛自己置身於一個空曠的山穀中。
沒有溫度,沒有聲音,萬籟俱寂,冷清寂寥。
她抱緊自己的雙肩,雙腿蜷曲,整個人縮成小小的一團,似乎隻有這樣才能掩蓋住她無法遏止的抽泣。
是的,她哭了,哭了很久。具體來說,當女兒睡下的時候,她就悄悄地來到衛生間裏,關好房門,孑然哭泣。
作為一個知識分子,一個唯物主義者,她知道自己不該這樣,但是她忍不住在心裏默默念叨著:菩薩,我願意用我的一條命換回老秦,我願意折磨自己來祈求你讓老秦回來,求求你。菩薩你就發發慈悲吧……
一整夜都是如此,從不間斷。直到看到窗外的天色微明,她才強迫自己止住哭泣,止住這神經質的念叨,慢慢地扶起牆壁站了起來。
也許是保持一個姿勢太久了,王芳的腿腳有些發麻,接連踉蹌了好久,她才勉強站定。想了想,她又用冷水洗了把臉,然後對著鏡子裏模糊的自己勉強擠出一個微笑。
“女兒,該起床上學了。”王芳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歡快點。
女兒沒有回應。當王芳進入女兒房間的時候,看見她正抱著一隻小熊睡得挺香,嘴角還留有一絲來不及消退的笑容。
王芳認得那隻小熊,那是她爸爸有一次出差從外地給她帶回來的,但是她不太喜歡,甚至有些嫌棄。沒想到這一次她竟然抱著這隻小熊睡了一夜,看她的樣子恨不得把小熊嵌進自己的身體才好。
王芳一陣心酸,她撇撇嘴,感覺到眼眶有些濕潤,急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還是在衛生間裏,王芳麵對著鏡子,無聲地哭著,偶爾也會從嗓子眼裏蹦出尖銳的一聲。但是很快,她便止住了哭泣,她知道老秦不希望她這樣,就算他不在,她也要盡力讓這個家正常的運轉下去。
比如,該上學的還是要上學。
“女兒……”王芳輕輕地搖晃著女兒的身體,“該起床了,不然的話該遲到嘍。”
女兒朦朦朧朧地睜開雙眼,定定地看了王芳幾秒鍾,好像一時竟仍不出眼前的人,“媽媽?”
“怎麼了?”王芳笑了笑,“小懶蟲,還不起床,不上學啦?”
“嘿嘿……”女人莞兒一笑,“我還想跟小熊再睡一會兒。”女兒把目光移向懷裏的小熊,雙瞳之中充滿慈愛。
王芳猛地收起笑臉,嘴唇不自覺地抿了抿,好在幾秒鍾之後,她又恢複了正常,“女兒,再不起床就要遲到啦,遲到的話,班主任又要罰你了。”
“對呀。”女兒驚呼了一聲,“那個班主任可壞了。”
“是啊。”王芳輕輕地從女兒的懷裏抽走那隻小熊,“那我們起床刷牙去學校,不給他懲罰我們的機會,好不好?”
“好。”女兒一下子爬了起來,動作麻利地穿好衣服。
王芳笑盈盈地望著女兒,可是當目光掠過那隻小熊的時候,神情又不免黯然下來。
趁著女兒刷牙洗臉的工夫,王芳忙不迭地準備早餐。沒過多久,動作熟練的王芳就準備好兩個煎雞蛋,兩塊麵包,一杯熱牛奶。
女兒興衝衝地走到餐桌前,瞄了一眼平常爸爸坐的位置,有意無意地問道:“媽媽。爸爸還不回來嗎?”
王芳把早餐推到女兒的麵前,盡量讓臉上保持笑容,“不是跟你說過了嗎?爸爸要到很遠的地方出差,要去很長很長時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