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緩的移到床邊，癱軟在地，輕輕的拿起奶奶的粗糙似風幹橘子一般的手，那是經曆多少苦難才成這個樣子，從父親，再到自己。像她這個年紀，像爺爺，外公外婆這個年紀本應該在家裏好好的安享晚年。言武輕輕把自己蒼白的臉靠了上去，喃喃：“奶奶，我回來了，我回來了。”一滴淚不經意間散落在了那枯槁的手背上，接著又是一滴。
季緣在一旁擦拭著眼淚，有喜，有受驚之後的餘悸，心裏過了好久才慢慢的坦然，不知不覺的靠在床邊睡了過去。
日暮黃昏，天空沉澱在一片紅暈的天地裏，一輪血紅色的落日在遠方清晰可見。而這些光輝，卻漸漸的離開世間，慢慢的向地平線下消逝著。被映照的萬物，似乎都被烙上這種猙獰的紅色，卻讓人很著迷的看著。古鎮的河堤邊，那沿著河岸斜著的堤麵，一片片又長又青蔥的草。小時候言武清晰的記得，那是一條怎樣的河流，清可見底，綠綠的水草一片片的映照在水底，魚蝦可見。這個地方雖然沒有柳宗元的《小石潭記》那麼美麗，清靜的讓人向往，可是對季緣來說，對言武來說，卻是可以暫時的擺脫世俗羈絆的地方，畢竟在俗世中找到這樣的一處清靜之地，是多麼的不易。隻是如今，經過古鎮的這條河流被賣給承包商了，這一條長長的流域變成了一個大沙場，包括上遊下遊，甚至也許是一整條河流。因為在建設國家，要建設高速，要建設鐵路，要建設大樓所以這條河就成了一個悲劇的開始，最後也隻能是悲劇的結尾，它變成了一個犧牲品，有人活活的把它撕裂開來，鮮血淋淋。
所慶幸的是，這個河堤還在，還是原來的樣子。躺在河岸上的一大片深深的草叢中看著夕陽的感覺，是多麼的讓人沉醉，讓人向往。
微風拂過，青草在兩人的耳邊刷出一陣陣的聲響，在夕陽的晚歌裏，靜靜的享受這個時刻。古人的那種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現今成為了一種無法企及的遐想，成為了一種隻存在於過去的永恒景色。
季緣看著天空上粉紅成一片的彩雲，分明的感覺到身邊的人深沉的呼吸心裏似乎也踏實多了，這種感覺也隻有和言武在一起才能清晰的感覺到，她側過頭，很近的看著言武，喃喃：“你那天最後一次看見她的時候，我就在你們的身後的不遠處。”季緣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帶著很重的青草和濕潤泥土的氣息，這才是真真正正的自然的味道，甜甜的。
“恩，我知道。”言武淡淡的說，眼睛一直看著遠方那輪血色的夕陽，“其實那兩天我一直在這裏，這個位置躺著，白天，黑夜，然後在白天黑夜。那兩天，我想了很多，我的心裏真的很難受，想著和她以前的點點滴滴，想著她所選擇的路，我很明白，也很清楚，她的選擇是對的。我們彼此終究是過客，就這樣擦肩而過。我一直都想，都想擁有一個真真正正的愛情，然後和她一起擁有一個未來，屬於自己的明天，甚至逃離這個天地。可最後，我發現，我錯了，錯的很深。我一直都把理想中的世界看得可以用自己的雙手來實現，看的把現實和理想之間有一座橋，哪怕是一個蘆葦也可以，隻要能讓我能漂浮起來，能夠漸漸的遊過去。我知道，我永遠的失去她了，從此各散天涯，後會無期。白天我看著欣姐那年給我的信，晚上呆呆的看著純黑的天，周圍沒有一絲光亮，有的隻是蟲鳴的聲音。我幾乎忘記了時間，忘記了饑餓，忘記了自己存在的地方，忘記了自己。就好像自己一個人漂浮在漫漫無際的宇宙，一直飄一直飄，漫無目的。直到那天傍晚，我被你的呼喊聲驚醒，我卻沒有動，我不願，聽著你哭著，我也一直在這裏默默的流著淚。你坐在滿是灰塵的地上，對著這一片青蔥的草林喊著我的名字，我漸漸的明白欣姐的話來，她說，這就是青春，可能我在以後的日子會漸漸的明白，隻是怕我深深的傷害到自己，她說她也怕，對於以後的取與舍，她希望我能好好的看見身邊的人，或許我就能找到幸福。”言武一邊說，一邊把雙手抓向天空，似乎想要把那沉落的太陽抓在手心，“我們的未來，就像這看似在我手中的落日，似乎在我手中，卻隻能遙遙的相望，不可觸摸，不可企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