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就算向東們想忍忍,可他們現在一共才賣了幾兩銀子,還指望著這些錢去救命呢,又到哪裏去湊夠十五兩的稅錢?
於是向東很天真的問那差役:“差大哥,你看我們才剛來,還沒有賣幾個錢,要不等我們賣完了魚,再把稅錢交上好不好?”
之所以說天真是因為,他很快就為自己的這句話後悔了。
差役很不屑地瞥了他一眼:“等你賣完了魚?等你賣完了魚老子到哪裏找你去?老子收的可是朝廷派下來的剿赤匪的錢,耽誤了剿匪的事情,你擔待得起麼。”
話說因為太平天國的緣故,滿清現在苦於綠營無能,不得不號召各地興辦團練,至於軍費,則由各地自籌。這對於正承受著《南京條約》賠款的華夏百姓來說,無疑又是一筆沉重的負擔。
但這負擔和這些差役們自然是無關,他們家不但不要交稅,而且,趁著他們收稅的當兒,從中漁利多收上一些,揣進自己的口袋,這是天底下人都知道的秘密了。
“鄉親們哪,這幾個外鄉來的來這裏賣魚,居然想抗稅,你們說該怎麼辦?”那差役突然扯高了鴨公嗓子叫道,眾人不解,齊齊愣愣地望著他。
“鄉親們哪,這些外鄉人來賣魚倒也罷了,他們居然還敢抗稅,要是稅交不上去,讓赤匪殺過來了怎麼辦。不行,不能便宜了他們了,鄉親們一起上,搶了他丫的。”差役繼續張揚地說。
接下來向東等人看傻了眼,國人從眾的劣習再次表露無疑。本來他們圍在這裏就想買點便宜的魚,這回聽到居然不要錢就能拿到魚,哪裏還顧得上平時的斯文,隻見數十人一湧而上,不過盞茶工夫,就把幾百斤一搶一空。
有的兩手各抓了一條還覺得不盡興的,把手中的魚提著擠出人群,交到家人的手中,繼續又擠入人群開搶。眼看著被他人占了先,不由更是捶手頓足。
是啊,能占的便宜不占,才是傻瓜呢。搶?這是搶了麼?那麼多人在幹呢,隻要別人在幹的事,咱幹了又算啥。
甚至許多國人會以為,如果國人都在說狗屎好吃,大概他們也會跟上來一句的。或許真的不能怪他們。統治者一力倡導的“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不就是想讓他們往那條路上走吧。
“這還了得,這還了得了,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明搶了。”隻有一個老漢,執著扁擔,同著他的兒子一起,想要攔住強搶的人們。隻是,他們聲嘶力竭的呼喊,在這被小利熏黑了的人群當中,顯得何其的渺小。
國人就是這麼悲哀,正義的力量,總是被少數的人傳播送,延續著。好在從來沒有中斷,所以,中華的精魂一代一代能延續。隻是,那些醜惡的,也在不斷的延續。
“走吧,小夥子,趁快走吧,你們鬥不過他們的。”老漢看著被驚呆了的向東等人,不住的勸慰。
盡管心中滿腹不滿,向東等人也隻得懷揣著不多的幾兩銀子,到藥鋪買了幾服藥,先去救急吧。至於其它幾個青壯,反正都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主,也不差在這一會兒。
可是,當向東眼巴巴地趕到家裏,可憐的老母親早已經咽了氣,她甚至沒顧得上看上兒子一眼。
老母親可是向東最後的依靠了,如今老母親也離開自己了,向東越想越覺得氣,藥鋪的人該死,差役該死,那個差役的嶽父該死。
“不行,不能就這麼放過他們了,”向東暗暗地說,他連夜把幾個老弟兄召到了一起,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幹吧,幹了他們,東哥,我們聽你的。”這幾個,可都是腦袋擱在褲腰帶上的主,平常服過誰來著,今天吃了這麼大的虧,他們也是十分的不虧。
因此他們腰裏別著菜刀,稍稍打聽,便找到了今天開口要搶他們的魚的差役的家裏,如同砍西瓜一樣的,就把這一家子砍翻在地了。
他們這群漢子,雖然殺過魚殺過雞,可從來沒有殺過人。雖然當時是氣,可如今親眼看到人血在眼前流淌的時候,他們嚇傻了。
“逃吧,東哥,我們逃吧,讓官府知道了,我們都沒活路了。”同夥手裏提著菜刀,瑟瑟發抖道。
“逃,我們能逃到哪裏去?”向東無奈的搖搖頭,“你們走吧,我去出首,我一個人扛下來,找不了你們的。”
“不…不行,東哥,咱說好了有難同當的。不能讓你一個人扛。東哥,要不,咱們走南洋去吧,我前天聽說,好多人跑到那邊去都發了財,哥幾個連夜出發,官府一定抓不到咱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