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99年11月,陳老教授的專業課講得越來越穩健,加上春困秋乏這一天氣原因,隻要稍有走神,必然神昏顛倒,最後酣然入眠。陳教授似乎對課堂上的呼嚕聲不以為意,依然用他那溫和緩慢的語調,讓不少同學的頭顱與課桌開始了親密接觸。
我咬著牙關堅持聽課,始終不讓我的頭向課桌靠近,也就成了班上傲然而坐的優秀學子的一員。其實逃課早就成了我的習慣,連綿不斷的家教也早就搞得我疲憊不堪,之所以不逃陳教授的課,那是因為我講究盜亦有道,逃課那也是有原則的,比如舞蹈與藝術這門選修課,明擺著就是大家摟在一塊探討人體藝術嘛,而且漂亮的舞伴早就被人選走,剩下的已經談不上藝術,因此我果斷逃掉。像陳老教授的這種關乎飯碗的專業課我是堅決不逃的,畢竟能吃飯才能談藝術,談藝術的目的還是要吃飯。
當然,我此刻還能夠昂首挺胸,那是因為看到了上節課我在桌子上留下的大片口水,實在不忍再去觸碰。於是,我開始了思考,思考了理想,又思考了人生,最後又看到了那一灘口水,開始思考為啥會選擇這樣一個讓我流口水的專業。
我所學的專業是土木工程,所謂土木土木,又土又木,一看專業名稱的概括就基本可以概括幹這專業的人。之所以選擇這個專業,是因為當年幹瓦工的時候聽了瓦工隊長對項目總工的抱怨:“娘的,兔崽子啥也不懂,就靠個大學文憑混個幾年就教訓起老子來了!”我當時就覺得他這話不大厚道,你這隊長不是整天也在教訓我麼?因此,我十分想拿到文憑後混個幾年可以教訓瓦工隊長,當一個呼三喝四威風凜凜的項目總工。嗬嗬,我有基層工作經驗,又有學曆,從瓦工幹到總工,這種資曆,誰他娘的不服?
是啊,可能到時候沒人會不服,隻有我自己會水土不服。當時我就沒想明白這事兒的根本:項目總工是工,瓦工是工,水電工是工,油漆工是工,都是工字輩的人,他娘的幹的還不都是一個專業?另外,這一行什麼工都不缺,就是缺女工,天天一幫大老爺們工來工去,實在太過缺乏人文環境。我在想,這行幹久了,當我以後找對象的時候,會不會第一時間就會計算這個女孩子的力學原理?她的整體抗壓承載力是多少,是否滿足我的身體帶來的壓力?她的皮膚的局部抗剪力是多少,我正常的力量是否能讓她從彈性變形進入到塑性變形?她的傾覆承載力是多少,我需要施加多大的彎矩才能將其推倒……一旦進入了這個鋼筋混凝土充斥的專業,就等於進入了一個幾乎沒有荷爾蒙調節的雄性世界,到處都是理性的公式和數字,一點感性的調節都沒有,這能不犯困麼?
想到了荷爾蒙,我抬眼望向了王傑,這隻見家夥的那雙平日裏那毫無生氣的死魚眼,現在正是明眸璀璨精光四射,他奶奶地,山雨欲來風滿樓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