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秋日的陽光,淺淡地灑在校園裏,和煦溫暖。
校長找到我說,你們班上有個叫阿旺的孩子,今天放學後,你讓他以後不用來了。
我一頭霧水說,為什麼?他犯什麼大錯了嗎?
這些你就不用管了,反正要是他以後繼續來,其他學生就可能讀不下去了。
我打破沙鍋問到底,不探出底細絕不罷休,於是說,校長三思啊,每個學生都有受教育的權利,我們沒有資格不讓學生來上學,再說總得有個理由吧。
校長無奈地擺擺手,默然不語。
我繼續說,校長,請您體諒我,如果沒有合適正當的理由,我不會開除我的任何學生。我們大家一樣,都隻是生命,雖然人們地位生活懸殊,但我們的心是完全平等的。
校長語重心長地說,我知道你是個有分寸的人,我也沒有辦法。前幾天,你班裏有個學生家長找到我,說跟他孩子同班有個叫阿旺的學生,他父母是愛滋病感染者。他不放心自己的孩子跟這樣的孩子在一個屋簷下讀書,說要是我不解決的話,他就把自己的孩子領回家去,不讀書了,還要把這個消息傳出去,讓更多的家長來領走孩子。
我說,他怎麼確定孩子父母就是感染者,就算是,孩子是無辜的,我們不能這樣。
前天我專門去了縣城,已經證實了。他父母常年在外,靠打工維持家計,他還有個哥哥,去年考上縣裏的高中,可沒錢交學費,他父母就去賣血,供孩子讀書,賣一次不夠還賣二次,就是這樣被感染上了。
阿旺臉上常常露有天真的笑容,一張嘴就顯出兩顆老虎牙。他家在山外村裏,是班裏最小最淘氣的孩子。命運如此捉弄,在他純真如白紙的生命裏過早摸上了陰影。
我理直氣壯地說,即便這樣,我們也不能開除學生,何況是他父母,就算是他自己,愛滋病人同樣有受教育的權利,不該受歧視。
任我如何振振有辭,搬出法律仍無濟於事。
我想,物質條件低劣是形式,人民思維意識的落後,才是山區某些少數民族落後的根源。民族風俗習慣先於法律,他們需要的不僅是物質的革新,更是一場意識文化的革命。
第二天,阿旺的位置就空了。不知校長動用了什麼方法,從此以後,阿旺就再沒來過。我想去阿旺家,告訴他挺起胸來,大膽地來上學,但是我根本不知曉他家的地點,隻好罷了。
在這個世界,有些人的物質比他的靈魂富裕,有些人的靈魂比他的物質富足,某種程度而言,他們都是幸福的。而有些人物質與靈魂都非常的缺乏,這些人才是最可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