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旺這個藏族孩子,與我有過短暫的緣分,輕觸了我的靈魂。對他不聞不問,終究是我心裏的一個疙瘩,我不想就此罷休。
有一天,我從阿強口中打聽到阿旺家的住址,他答應周末帶我去阿旺家。
幫助那些真正需要幫助的人,好象是我義不容辭的天職。
一些人隻知道坐在華麗的辦公室,一心想著解決山外問題,點兵點將地指揮,往往是紙上談兵,不見得有成效。真正有實際行動有所作為的,向來都是人民。人民群眾是實踐的主體,一點不假,所以隻要認真幹活,幹芝麻小事,不怕沒回報。
翻越了兩座大山,阿強與我來到阿旺所在的村。村子的幾間宅房點綴在山間,山溝裏有條小溪,順流而下,形成一個小小瀑布,讓人的心刹時變得充盈而快樂。
阿旺的家孤單地立在山腰,周圍綠樹成蔭。我進屋,裏麵光線昏暗,有幾件黑暗破敗的家什。剛進門口,我看見一位老人躺在屋角的床上,阿旺一手端著碗,一手把勺匙送進老人嘴裏。房間裏有股藥草味,白色煙霧從裏屋飄出來。
我看著這一切,木然了。一個隻有六歲的孩子,獨自在家照顧阿婆。
與阿婆談話後,我才知道,阿旺父母感染愛滋後,本是回來領取低保,誰知在村委登記後,就被人泄露了出去,有鄉親到學校揭發,阿旺因此被退學。他們從此抬不起頭,很快又偷偷摸摸地離家出走。阿婆因此事找到泄密的鄉親,本想評理,卻控製不住情緒,與對方大鬧一場,回來後就病倒了。
洗衣、做飯,家裏一切瑣事全是阿旺包攬。阿婆不住地讚歎著阿旺,說他是個好孩子,又摸著眼淚,兩手合十作了個祈禱的手勢說,我的阿旺命苦,佛祖有眼,下輩子投胎給他選個好人家。
我說,阿婆,你要盡快好起來,阿旺才好輕鬆地去學校。
阿婆撐起身說,我沒事,他不用管我,隻是他能來學校嗎?
受教育是他的權利,他應該鼓起勇氣來上學,不要畏懼流言嘲笑,有什麼後果我一人承擔,讓那些不服氣的鄉親找我好了。
這個時候,阿旺低著頭,不說一句話。我問他,你想繼續讀書嗎?
他仍沒有抬起頭,隻訥訥地點點頭,良久才說,可是我去了,別人都會罵我家裏有病。
阿旺摸了眼角,我仍舊看見晶瑩的眼淚在他眼眶閃爍。
阿婆一把抱住阿旺,哭涕著說,我們阿旺不去上學,在家好好過。
當時,我真的好想大哭一場,把所有的眼淚與憐憫都流出去。我無言以對,阿旺的心與世俗偏見,兩者我都無法承擔,也絕對傷不起,隻好默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