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塌愛河(1 / 1)

一上山,我們就搭車下山,在山底四處張望文龍的影子。我不能沒有文龍,就像魚不能沒有水一樣,已經習慣有他的日子。我不知道,除了彼此共融,我究竟為何如此癡迷他,或許被他身上脆弱而堅定的氣質所迷惑,正因為這樣,他需要愛與溫暖,而自己何嚐不是這樣的需要愛與溫暖。

我心頭隻有一個信念,文龍絕不可能拋棄我。他隻是放棄了一種發自內心的感受,我們的感情是來自肺腑最熱烈最真摯的情素,如同蓮的出淤泥而不染。而他是凡人,被迫入俗。那就是要建立與外界比拚的規則,以此作為標尺,來衡量人生的優劣。

其實並不是這樣的,我清澈的思慮告訴我:俗世所有的繁華與榮耀,全都供奉給野心了。簡簡單單的日子,平平淡淡的愛情,那才是最美的。

起風了,天色突然暗下來,烏雲低壓壓地移動。夏天的雷雨說來就來,說去就去。

我還不死心,依舊徘徊在山腳,要等待文龍的出現。

小沈催促我說,白樺,要下雨了,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再找一會兒好嗎?他也許就在山下的某家溫泉店。不如你先回去。

你這個樣子,我怎麼放心丟下你一人,你就在這附近不要走遠,我去買把傘,一會兒來找你。

我對人有疏離心,不喜歡找人搭訕,不會刻意去接近人以求融合,所以我朋友不多。在這個越發陌生的城市,除了澤文、李姝、小沈,我沒有其他可以訴說真心話的對象。

那麼文龍是我生命的全部,沒有了他的支撐,我將變成行屍走肉。這樣的想法就好象水氣從心底衝出來,冒個泡,啪地破裂,很快便消失,留下裂痕的水花。一個接連一個,數不清,直到衝破我的心髒。

我看見文龍的背影,他從一家溫泉店走了出去。我迅疾地跑過去,想要擁住他。頃刻間讓我楞住了,恍如晴天霹靂,打在後腦上。沒有了知覺。

一位窈窕女子追上文龍,挽著他的手,走向小車。女子披散著的濃密長發,像一隻絕望之鳥的羽翼,漂浮在暮色裏。

他們背對著我,沒有看到我。我大步走過去,不知如何是好,是拜托他有所憐憫求得回心轉意,還是狠狠地罵他求得心理平衡。而我仍舊相信文龍,相信我們的愛。

我站在他們後麵,沒有出聲,眼淚奪眶而出。文龍轉眼看見了我。當我們眼光對碰的那一瞬間,仿佛天地都塌陷了,世界彌漫著血腥的煙塵味。他完全變成另一個人,發型服裝周正一新。他瞥了我一眼,冷漠地說,我們認識嗎?有事嗎?

我聽見自己骨骼分裂的脆響,火熱的血液四處飛濺。

他們坐進小車,準備開走。我攔在小車前麵大聲說,文龍,你不給我一個理由,今天就別想走。

他打開車門,從車裏走出來,像一個被拔掉線的木偶,木然地站在黑暗裏說,你究竟想怎樣,我一人承受不還夠嗎?要理由是吧,我給你理由。因為你配不上我,你聽不懂嗎?你配不上我,難道這還不可以成為理由嗎?

我淚流滿麵地說,這麼說,這些年來,你有真愛過我嗎?

他眼眶有些紅,頓頓地說,沒有,從來沒有,不過是玩你罷了,忘了我吧。

我欲想走過去,給他一耳光,卻癡在原地說,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文龍轉過頭呼著鼻息,意誌堅定地說,因為活膩了,想感受下窮苦百姓的生活。他指向女子鏗鏘有力地說,她才是我的未婚妻,有頭有臉的家庭,我跟你是不可能的。

閃電劃破長空,瞬即雷鳴劈啪炸響。天空暗黑如墨。隻覺得麻木感從頭頂緩慢地向下滑,穿過身軀,直達腳底。我大聲高叫道,你憑什麼?憑什麼玩弄我的感情?你憑什麼這麼殘忍?

女子望著我,不屑而神秘的樣子。他沒有回話,與女子再次坐進小車。暴風一陣猛過一陣,女子雪白的裙子在疾迅的風中如血一樣濺開。那一刻,我試圖能抓住什麼東西,但在強烈的自尊與脆弱的心靈麵前,我終於接受了自己的空虛。

雨箭劈裏啪啦打來,我呆在原地掩麵抽噎。小車饒過我開走,車燈如鬼魅,打擊著我的眼。我斷然驚醒,跟著小車猛跑,高叫著,文龍,你等等我,等我啊你發誓要永遠跟我在一起`````````

大雨傾盆而下,雨勢如注。我被雨水包裹浸透。我踏著雨水,捏起拳頭嘶啞地大叫。沙啞的聲音帶著疼痛,漂浮上空。我如同一隻受傷的猛獸,在無法控製的顫抖中發出痛苦的嘶叫。

我跪在地上,嗚嗚啜泣,淚水與雨水交融,彙成一片汪洋。我深陷其中,難以脫離苦海。我知道,從今以後,我與文龍將形同陌路,就好象同一個點反向放出去的線,各不相關,越來越遠。他給我銘心的記憶,我將用一生的時間來遺忘。

小沈撐起傘,遮住我說,回去吧,看見你這個樣子,我真替你難受。

我擁向小沈,嚎啕大哭起來。我身邊的氧被文龍大幅地抽空,我的心急促地抖動,像被重力碾壓過,憋得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