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逗趣說,到底怎麼了?有什麼事值得你這個看破紅塵之士這麼傷心?
澤文低沉地說,他在北京有家室,他戲弄了我。他說他妻子很可能以後要常來,叫我暫時搬出去。還說公司效益不好,讓我另找工作。
你是真心愛他的嗎?
嗬,真心?真心值幾個錢?說實話,一開始我的確想過跟他長廂廝守,但是男人對感情天生是不可靠的動物,你是牽絆不了他的。
既然你不愛他,早就應該另謀生路,有什麼值得傷心呢?
可是我發現他不愛我了,他對我沒有興趣,我就利用不了他,我一個外地人,單槍匹馬怎麼在重慶立足?
跟他在一起的時日,你總該有點積蓄吧?怎麼不為自己後路打算?
積蓄早花光了,你知道,我是個超前消費的人,有多少花多少,信用卡裏還欠錢。
我說,我工資卡裏有點錢,我明天取出來給你,你先租個房子,再到人才市場去找個工作,無論好壞,先幹著有生活來源了再說,要放得下架子,大學生做服務員的都多如牛毛。
謝謝姐姐的好意,我還不至於淪落到這種地步。我自有辦法,隻要抓到了他的把柄,他就休想甩掉我。
澤文說這話的時候,覷起眼睛,吐出煙圈,恍如八十年代裏的電影明星。我明白,澤文原本跟我一樣,是脆弱而天真的,需要諾言,而因為無法得到愛,在他們荒蕪的世界裏,他隻能拿起血腥毒辣的刀箭,以此捍衛。
除了這樣,你就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嗎?你堂堂一個大學本科生,努力考個正式的工作不行嗎?
你又是不知道,在城市找正式工作簡直比登天還難,我根本無力在城市立足。就算考上也是回農村,像我們這種人回農村能生存嗎?要不是迫不得已,不然我至於這樣嗎?
說到這裏,我無話可說。對於他們漆暗的過活,我除了憐憫,沒有話語的資格權。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
我轉移話題說,我們出去散心吧,走馬觀花或許能釋放內心的壓抑。
澤文把一盒口香糖扔給我說,好吧,我們去洪崖洞如何。
在新華路下了電梯,我與澤文來到洪崖洞的小道。古色古香的飾品走廊,曲徑通幽的綠蔭山水,甚是讓人心情舒坦。
我們坐在小徑邊的石板上,靠著藤蔓,望向嬉笑的人們。潺潺流水順勢而下,形成一個飄逸的瀑布。人們就踩著石頭,在水中嬉鬧。
那次,文龍與我一起來此。他穿著寬大的牛仔褲和白色體恤,眼神非常明亮,活像一個不問時世的孩子。他捧起池子的水說,好清涼啊,不含一絲雜質,澄淨得就像你一樣。
我推了他一把說,哪有,你休想我是水,任其流蕩,我將來要縛住你,不做水做繩子才可以,套住你,永遠在我身邊。
文龍掬起水,向我潑來。我躲閃不及,水滴灑在我身上。我來了興致,不停地把水鳧向文龍。全身濕透還不罷休,我們幹脆在水中扭搭。笑聲蕩漾上天,好似一串銀鈴,叮當作響,充滿了無限迷情。
我想,有些人是注定要愛著對方而分別的。但隻要永遠都不再相見,我仍是可以忍耐這種別離。一生擁有一個人,或許畢竟隻是個夢。
眼眶不知覺的濕潤,我擦了眼角。澤文立即說,怎麼了?勾起往事讓你傷心了?
我與文龍曾經來過此地。
早說我就不來這裏了啊,這是個什麼破地方,居然讓我姐姐流淚。走,我們換個地方。
幾乎就在瞬間,所有刻意的壓抑土崩瓦解。澤文對我的關愛,堅不可摧,我的柔情在此麵前脆弱得不堪一擊。澤文無聲地擁我入懷,拍著我的背,給我慰安。可是我的眼淚仍舊近乎激烈地流淌出來。有時候,我真怪自己不爭氣,為何如此放不下這段感情。或許這一次讓我徹底明白,我是凡人,即使踮起腳尖,伸出雙手,也無法觸及一輩子永恒的真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