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澤文打去電話,以為多多少少可以寬慰他。我們的一生,常常要付出很多無謂的代價,才能得回期望的那麼一點快樂。然而對於權勢者,簡直不值一提。
澤文幽幽地說,姐姐,我失業了。
我說,沒什麼大不了,要不我們貸款創業,下海經商?
天方夜談,我問你,如果光腳去往天堂,是否可以走得比較輕鬆。
誰說的?
我瞎弄你的,嗬嗬。不好意思,我很累,想休息了。
沒等我回話,澤文已經掛斷電話。
我的窗外有一抹綠光,一株芭蕉葉子正隨風搖擺,斜斜地伸了過來。我情不自禁一把抓住它,拿到眼前仔細端詳。它的葉脈整齊而平滑,渾然天成的曲線,美不勝收。自然萬物總是美的。
這個月發了工資,回去的時候,我犒賞自己,買了一瓶小金魚。房間裏沒有電視,我將它們放在櫃子中央,看他們悠閑地遊擺。當它們排成型時,就好象一段柔軟的絲綢,飄飄逸逸。
自在的紅色小魚,好似睡覺的時候也睜著眼,這樣不錯,從不哭泣,因為不需要愛情。
與文龍刻骨的感情,竟然因我們同血脈而結束,難道不是莫大的諷刺?世俗的倫理與善意的真實相為抵觸,究竟該何去何從?澤文另類的愛情世界何嚐不是如此?
半年過去,如果我再對他抱希望,對愛再歡天喜地,才是個徹頭徹尾的傻瓜。
我的追逐是到不了頭了。
之後我給澤文打很多次電話,不是無法接通,就是關機。或許他真需要休息了,一路的奔波實在太過疲憊。我想等過了這個酷暑,再陪他去擁堵的人才市場看看,所以沒再找他 。
我所需要的,並不算過分,隻要一個人,能在我睡覺的時候,躺在我身旁,輕輕地撫摸我,給我孤獨魂靈於慰安。
行走在城市高樓聳立的大街上,無論如何也做不到心定神閑。因為躊躇滿誌,而現實一貧如洗。
想念與文龍在一起的每分每秒。我在電腦前寫作,用音樂將自己麻醉,他就坐在地板上看卡夫卡。等我寫作完畢,休息喝綠茶的時候,他就擠到我位置上,一起看奧斯卡經典電影,>、>,黑白老片回放,甚是溫馨。
他的呼吸有一貫檸檬的味道。他取下頸上的玉牌,給我戴上說,這塊玉有我命脈的印記,我的靈魂刻在上麵,從今以後就跟著你走,你到哪裏我到哪裏,一輩子永不分離。
他的眼猶如華麗而傷感的圓舞曲。一切早隨風碎散。
陽光和風無聲地在空蕩蕩的房間穿行。我知道,我是應該蛻變了,好象一條蛇,可以蛻殼,幻化出新的生命,孕育出新的理念。
我本身是個貧乏的人,除了體溫,還可以留下些什麼?我們三個什麼都沒有,也無望得到。
澤文竟從人間蒸發了,我幾次去他的租房,根本找不到他的影子。一棟屬於拆遷範圍的破舊老樓,樓頂陽台一隅搭了個木棚,就是澤文暫時的住所。
木棚已經相當破漏,頂上的殘枝敗葉,可憐兮兮的枯萎著。澤文失蹤了,他一聲不吭地離開了重慶。
在這個城市,還有誰可以慰藉我的心靈?這個夏天,仿佛是某種盡頭了。
在工作崗位,我的勞動力廉價得不如銷售員。要保證合醫證上每一農民的信息與戶口簿上的信息完全一致,人員的多少差錯一大堆。在非常有限的時間內,兩個人,要把幾萬人的信息輸入電腦,錯誤在所難免。又要在非常短暫的時間裏,把錯誤修正再重新打印。關鍵是戶口遷出遷入,婚喪嫁娶的,到處都有弊病。煩瑣得我如同沉下水,呼吸不暢。上麵時限的要求,簡直就是沒有人性。隻知道指手畫腳地刻意要求,不深入實際了解,自己收入頗豐,能大搖大擺得自以為是,簡直就是強盜公仆。
我一直靠音樂、寫作、幻想生活,因為我要活下去。即使感覺苦悶空乏,但我要活下去。
以前我滴酒不沾,但自從失去了文龍,我就迷戀上了酒精。如此通透的液體,偶爾覺得它能讓我的皮膚溫暖,因為我太冷了。心境猶如棉花,柔軟無力,這樣能否承擔壓力,再沒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