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窮養富養都不能沒教養(1 / 1)

專題

我們這一代人,生養個孩子很不容易。僅此一枚的隆重讓孩子還在娘胎裏就已經被過度關注了。在兒子出生前,要把他培養成啥樣我心裏一點譜也沒有。從書本、媒體、過來人的滔滔口水中,隱約覺得,要對他狠一點,不可嬌縱。

於是,這個8月底出生的孩兒,遭遇了10年未遇的“秋老虎”,熱得在小搖籃裏嗷嗷啼哭時,我鐵著心,竟然不去抱他——麵對老爸老媽要和我拚命的抗議,我還是忍著,寧可他們去抱,我也堅持不抱——小嬰兒就是要讓他自己睡,少抱。

一個月後,我完全扛不住那份假裝的冷漠,想抱就抱,他要抱就抱——我的天,長時間擁抱一個初生孩子的感覺,美妙得像重生。好吧,我認了,就算以後他天天賴著我要抱要抱要抱,我也認了。

那時候,橫著一條心:就一個孩子,寵壞了就寵壞了吧。

可是,隨著孩子能爬會跑漸漸長大,做母親的心裏的那隻魔獸又開始出來作祟:窮人的孩子早當家;窮養的孩子有出息;富養女來窮養兒……

有時看著孩子熟睡的臉,我會歎息,唉,要是個女兒,我就能明目張膽為所欲為地給他買最好的衣服鞋子樂高玩具,而不是總是跟他說:衣服鞋子幹淨能穿就行,買便宜點的玩具吧,掙錢不容易呀。相當長的時間,我都處於男孩要窮養這種莫名其妙觀念的蠱惑中,為了配合“窮養”他,我連自己都練習著緊巴巴的花錢方式。

直到10歲那年春天,帶孩子去婺源看油菜花,一整天招蜂引蝶穿街走巷大呼小叫拍照玩樂,臨近傍晚,竟嘩啦啦下起雨來,我們連奔帶跑了一段終於鑽進車裏,準備躲過這陣雨找間客棧把晚餐吃了。

小兒遲疑的樣子看著我,說:“媽媽,我的襪子濕了。”

“襪子濕了就脫鞋,媽媽找幹的襪子給你換上。怎麼才這幾步就濕了襪子呢?”

“嗯,沒事,換了襪子就好了。”小兒安慰我。

我拿起他的球鞋,翻過底麵,一看不打緊:竟有一個好大的洞!黑乎乎的像可怕的怨懟的眼睛在昏暗的車燈裏瞪著我。

我的心,迅速揪得疼起來,“為什麼不告訴媽媽鞋子壞了?”

小孩很無辜的樣子“媽媽,你不是說我腳長得快一年買兩雙鞋嗎?一雙涼鞋夏天穿,一雙球鞋春秋穿呀。”

眼淚迅速吞噬了我的意識。我抱著這個被我窮養了10年的孩子,“那是媽媽胡說的,記住,一個人的一生,都要有舒服溫暖幹燥的鞋。媽媽馬上給你去買最好的球鞋。”

“媽媽,沒關係的。”他伸手替我擦眼淚。

“有關係的。如果我們對鞋底有洞都無所謂,那,我們對生活也太無所謂了。”

我的話,他不一定懂,但那晚,我們跑遍小鎮,找到唯一一家品牌店,給孩子買了一雙旅遊鞋——用行動我告訴他,這個很重要。回來後我問他那雙新鞋怎麼樣,他說其他都好,就是有點滑,我立馬拉上他另買一雙,當然也更貴的鞋。

從此以後,我不再迷信什麼窮養富養。連奧斯汀她爹都這樣告訴她:沒有什麼能毀滅精神,隻有貧窮可以。

於是,我也將邁克的話告訴孩子:沒有配合心情和環境的華衣美服,沒有可供揮霍的馬克法郎裏拉人民幣,那是噩夢,不是夢寐以求的生活方式。絕對不是。

其實,掙錢從來不容易,再說,這世上又沒幾個是真的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但,我們可以擁有更高級更美好的物質時,不需要有罪惡感,勤儉節約隻是生活習慣,跟美德無關。當這個曾經鞋底有洞都不願換的孩子,漸漸發現物質實實在在,高級比低級要好時,他依然如常地長大。

那日在飛往埃及的國際航班上,我們早早坐下,而這個年紀不大但個頭挺高的孩子卻一直忙個不停:一個個頭矮小的異國女士拖著黑沉的行李箱過來,靠著過道的他立馬起身,接過拉杆,把看上去明顯不輕的箱子放上行李架,我數了一下,前後左右他幫了4位。

我笑:活雷鋒呀。

他說:我是男生嘛。

飛機快要起飛前,我旁邊的乘客終於麵露不好意思的神色,隔著我問小孩:她想和過道那邊的家人坐得近一點,能不能換個位子?他毫不猶豫笑盈盈地從靠過道的位置換了進來。

我看著從我左邊到我右邊的孩子小聲耳語:“你這麼高的個這麼長的腿,屈在裏麵多不舒服。”

“十來個小時,和家人近一點當然好受些吧。要是我們這麼坐著,你也會想換一下的啦。”小孩那自然得不行的表情讓我忍著沒有去親他一口。

這個此刻腳上穿著名牌鞋的孩子,真對得起我富養他多年了。

看來,裝窮和裝富一樣變態,也完全沒有必要。帶他去好的餐廳、酒店,給他報品質旅行團,讓他手上有足夠的零花錢,這些,都不是罪孽,讓孩子在高一個檔次生活,並不意味著放縱。

要把生活生拉硬拽下來,才真是屌絲心理。物質富裕和精神飽滿沒有說就是成反比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