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在年輕氣盛的時候都是一塊有棱有角的石頭,經過世事人情的磨礪傷害和被害,日積月累之下慢慢學會了相處之道和遇事後巧妙的見招拆招,棱角石的棱角越少越圓潤才會走的越遠。
張穀神認為守著龍江屯的一畝三分地,過一輩子才是他心中美美的小日子,自從青梅竹馬陳惜嬌對自己態度冷淡後,他不是沒有想過走出龍江屯這片天空,但從小安逸的他有些怕進城,怕自己進城後一無是處,怕自己進城後無地自容。
張穀神不是井底之蛙不知道外麵的天有多大,而是他內心的自信敗給了自卑,從而繁衍出有些牽強的自尊。有娘生沒爹養的他從小就對這個世界心存警惕和懷恨,他怪老天不公,怪世道不平,所以當他得到某樣屬於自己的東西後,就會拚命藏著掖著生怕有人偷走搶走,他說過要給李不二找個水靈漂亮的媳婦,他說過要做龍江屯最富有的人,他說過要開著四輪子小轎車把陳惜嬌娶回家……
吹過的牛逼未能實現,確實心有遺憾。
張穀神心有不甘,不要就這樣吹過牛逼未能實現,然後就一笑了之,年青人就要趁年少走出自己心中的一畝三分地。
龍江屯後山腰,張穀神和李不二抽著卷煙望著遠方的遠方,兩條黑狗相互扭打在一起糾纏不休。
張穀神帶著些許滄桑深抽一口煙,語氣夾雜著苦澀問道:“遠處那座大山的後麵是什麼?”
“也許山的後麵仍然是座山,也許山的後麵是座金礦。”李不二一腳把糾纏在一起的兩條黑狗踢開,兩條黑狗夾著尾巴嗚咽溜走。
“肚子裏沒貨,背後沒靠山,有時候想想還真不如做條狗。”陳家悔婚後張穀神像是突然變了一個人,變的沉默寡言鬱鬱寡歡。
李不二微微一笑語氣平淡,但眼神淩厲凶狠道:“男人不混出個人樣,狗都懶得抬眼看你,每個人都要靠雙手去爭取想要的東西,不做不去爭永遠得不到,你安安心心進城,這個家有我,誰敢欺負李家我讓他出不了龍江屯。”
兄弟二人小時候總被隔壁村同齡人罵野種有娘生沒爹養,野種張穀神每次打架鬥狠都把怨恨撒在那群癟犢子玩意身上,要說龍江屯附近村莊誰打架最下的了狠手,那絕對是大禍害張穀神。而孬種李不二從不管對錯,誰跟李家不對付他就跟誰對著幹,兄弟兩個一個狠一個猛,多次用拳頭捍衛自己的權威。
“不拚不搏一輩子白活,我要進城,我要掙一百萬。”張穀神站起身丟下手中的煙屁股狠狠踩滅,對著大山嘶吼說道,有怨氣有委屈還有不甘。
“李家有我在,你大膽向前走。”李不二站起身來,這個比張穀神高出將近一頭的木樁子緊握雙拳嘴角上揚,他們兩個是該扛起肩上的擔子了。
趕鴨子上架也好,被逼無奈也罷,張穀神決定出山進城把未婚的媳婦陳惜嬌追回來,並且給自己樹立了一個目標,他要掙一百萬,他要為自己吹過的牛逼付出努力去實現。一百萬!這個數字對於龍江屯村民來說是不敢想的,一百萬能買多少頭牛?掙了一百萬怎麼花?一百萬這個數字透著底層小人物的掙紮和無奈。
輾轉反側,徹夜無眠。
天蒙蒙亮張穀神就提著廉價的蛇皮袋和村長陳建國在村口彙合,村長要騎著龍江屯唯一一輛摩托車把張穀神送到二十公裏外的小鎮,然後再轉車到城市把張穀神送到女婿的工地打工。
張穀神站在村口回頭望一望家的方向心中酸楚,他並沒有通知李家老人和李不二,選擇了悄悄離開。
“突突突”摩托聲響起,張穀神和陳建國慢慢駛離龍江屯,張穀神扭頭轉身偷偷摸了一把眼淚,臉上強硬的擠出一個牽強微笑,還沒離家就開始想家了,張穀神朝著龍江屯村擺了擺手,仿佛大城市裏的“一百萬”向他招了招手。
人生是一場逃亡,奮鬥拚搏不能坐以待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