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上學了，你回香樟園住去。”
“方池，你恨我爸是吧？”
“恨你爸幹嘛？不恨。我那時候的確笨，我一直認為我智力有問題。你想呐，考班上倒數第三名，從一中考到七中，可能一中曆史上就我一個人。最後兩名是教師子弟，教師子弟考不好也念一中。換我爸也不讓你跟我玩。”
“你爸才不會呢，也就我爸做得出來。”
“哪個爸爸都為孩子著想。”
“他想多了吧？我那時候才多大？”
“關鍵是你懂事早哇。”
“什麼意思？”
“你比人成熟，我媽說你懂事。”
“你媽說的懂事是聽話、有禮貌的意思吧？”
“你看，還是你懂事。”
兩個人笑了起來，特別輕鬆的樣子。
“其實你比我聰明。”笑完了，嚴麗說，“我學習成績是發狠發起來的。好像你從小就不怎麼發狠，邊玩邊學。那時候都恢複高考了，我媽天天教育我，好好學習考大學；你還玩，所以你學學成績不好。有時候我挺生氣的，你怎麼那麼喜歡玩呢？不說下棋、畫畫吧，我真學不會，就說寫字。小時候你教我認字，教我寫字。我上小學還教我寫字。記得有一回，我們倆在房間裏吵架，我爸他們跑過來看看。我們倆很少吵架是吧？沒吵過。我爸說，兩啞吧怎麼了？玩還吵起來了。寫“口”字。我把口字寫大了，跟其它字一樣大，滿滿地一格子。你說口字寫大了不好看，寫小點好看。我說寫小了不對，字都一樣大。結果翻書看看，口字是小點。”
“有這事嗎？我怎麼不記得。”
“我記得。那時候奶奶還沒死。晚上我跟奶奶睡一頭，你睡床那頭。奶奶是七九年死的，七九年上半年的事，我還上一年級。那年多上半年學，二年級改在九月初上學。半夜我想溪尿，一個人不敢上衛生間，叫奶奶，怎麼也叫不醒，我們倆叫，還叫不醒。然後二叔、二嬸跑過來，發現奶奶死了。
“奶奶死我真傷心，奶奶對我好。我自己奶奶一年也不到桐州看我一回，都是我爸帶我去看她。外婆對我好一些，對舅舅孩子更好。
“後來你跟方塘睡。我一個人睡你房間害怕，我媽過來陪我。再後來一中給我媽分了一間半房子，我就到南關小學上學，跟我媽和小雪住。
“老想著奶奶還活著，做夢老夢到她。好像那時候冬天特別冷，下大雪，院子裏雪堆得跟山一樣。就是我們倆從來沒堆過雪人，都是方塘堆的。冬天奶奶先上床，把被窩焐熱了，叫我們倆上床。我媽也沒奶奶那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