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眼皮一跳,嗓音透出幾絲淡淡的恐懼和莫名的蒼涼:“主子,那要讓水姑娘驗證一下麼。”

漫在空中的火熱縮回在君小小頭頂繞了一圈又一圈,最終淡道:“事關重大,就打擾她一下吧。”

“是。”掌櫃垂下眼皮,悲涼之意已斂起,左手一抬,嗖的一聲,緊閉的櫃台倏然彈開,一把有些生鏽的大口剪刀從中飛出,一個回旋,穩穩落入掌櫃的手中。掌櫃雙臂交叉一合,高舉剪刀閉上眼睛,喃喃地不知念了一句一什麼,片刻,“謔!”的一聲,眸子陡然睜大,發白凸起的眼球有些齜裂之感。高舉的剪刀亦倏然像活了般,立起,脫離掌心,衝天轉動,轉速每轉倍増一次,寒鐵的亮光映襯著微黃發紅得的鏽跡,在空中宛如一條發了瘋的花紋毒蛇般瘋狂地舞動著。

燭下,剪刀的亮光越旋越細分辨不出幻影和實體的所在,直到旋為一線,陡然,刀尖亮出一道深紅向上緩慢腐蝕浸開。隨後,立在空中的那道線複製成四條,慢慢地飄開,在掌櫃的頭頂東南西北頓住,片刻,旋成四線的剪刀像被人同時往一拉。“嗖!”的一聲,劃破凝結的風,還為等人看清什麼回事,掌櫃已發出一聲悶哼,極輕又極重,綿遠的沉哼蘊著身上的疼痛。讓醉倒在桌上的君小小都不禁打上一曾寒顫,伸出嫩白的小手略微將肩上的大衣往身上拉了拉。

反觀掌櫃的,隻見沉褐色的布衣下,幾塊碎布粘者四塊帶血的蝶形皮肉在東南西北四向分別攤開,肉色的“翅膀”統一在三分之一的下垂處有七點猩紅的圓點排成北鬥七星狀。

掌櫃眉間狠狠地皺著,但亦隻是片刻,片刻後,他已變得神色舒然,仿佛剛才經曆的不是割肉之痛而是在山林深處的熱泉浸泡四肢百骸。舒暢虔誠之色不言而喻。

地上的四塊蝶形皮肉亦在此刻陡然衝天飛起,七道血光從翅上的猩紅圓點拉長,從四個方向放下。透著腥甜的七道血光在空中交織著凝成麻花狀,隨後上下壓縮,極力地縮成一個圓點,深紅更深,冥冥中仿佛是無數份子正在互相擠壓著叫囂著,最終,外殼不堪中負,“噗”!的一聲倏然散開。宛若天女散花般。一片一片地,每一片地落下,周遭的實景遍淡上一分,直至所有血瓣落盡,周圍已變成一片會暗,一條長廊陡然出現在眼前。

暗淡的光線隻幾絲,也不知道在那裏落下的,恰好給來人照亮前麵曲折無盡地暗道。

掌櫃慢慢站起,原本立在君小小頭上的那團紅光也在暗道出現的那一刻,旋轉落地,黑袍加身,變成了一位蒙麵男子,黑色的罩子將整個人捂得嚴嚴實實的,隻露出一雙招子。奇的是,他的眸子竟和軒轅無夜一樣,黑色的深眸底部是一層暗綠。或者說是比軒轅無夜,更為妖嬈的祖母綠。

隻見他大手輕抬,君小小腳下立即浮出一塊黑雲,依托著身子連同趴著的桌子緩緩跟著前麵兩人向走廊深處走去。

斜射的微光在壁上反射得相當有藝術感,映襯著勾勒出一副極美的畫麵,有一望無垠的草原,狂風暴卷的沙漠,剛出浴的少女,可行走中的兩人卻無一抬眼去看,走在前麵的蒙麵男一雙招子直挺挺地向前盯。走在後麵的掌櫃,偶爾給眼前飛過的微光挑起一絲好奇,不小心往壁上看了一眼,頓時露出如癡如醉的神情,但他反應極其快,每當這種神情出現不到幾秒,便立即將指尖咬入嘴裏,咬得極深,紅得近黑的血從嘴角巴拉巴拉地滾落。

當然,這一切與趴在桌上睡覺的君小小無關,君小小腦袋埋入大衣內,什麼也不曾瞧見。

沉悶的氣氛,和重重的壓抑一直持續了大約一柱香的時間,詭異的走廊才到了盡頭,眼前才霍然一空出現一道白銀所製的房門,上麵畫著一個十字,朱紅色的,筆墨用得極濃,仿佛鮮血般,隨時有落下的趨向。

蒙麵男子伸出左掌,在門前一張,同時淡道:“你留在這等我吧。”

“是。”掌櫃地低頭恭敬答應一聲,也不好奇用自己皮肉開啟的通道下究竟裝著什麼。

蒙麵男子亦沒回頭,待身前白色的銀門挪開,黑袖輕輕一揮,君小小便再次騰空一飄,躍至蒙麵男子身前,飄得極穩,君小小腦袋耷拉著依舊沉睡連一絲異動也沒有。

蒙麵男子深眸內掠過幾絲笑意,似乎極滿意自己的能力。隨後大步一跨,走了進去。

這道複雜長廊深處的房間,擺設出乎眾人意料。

房內,很簡單。

隻有一個茶幾,上麵配著套茶碗。

中央擺著一張大床,大約能睡十個人左右。

現在,上麵似乎沒有人,隻鋪了一層厚厚的水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