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陽狂亂的心神迅速平靜下來,心底恢複止水不波的澄澈境界,剎那間曾經的傷痛和無比深沉的恨意再沒有在心頭留下絲毫,所有可能導致心神波動的事物盡數被他壓製在記憶的最深處。
陳陽的嘴角慢慢泛起一抹笑容,手中長鞭一揮,一聲馬嘶刺破長空,俊馬揚蹄,奔騰而去。
泥石流滾滾而來,馬兒的體內似乎蘊藏了無數的力量,竟然在這已經沒足的泥流中穿行自在,長而有力的腿兒一蹬,整個馬身就向前縱出十幾米遠,從馬兒鼻孔中噴出的熱氣在黑壓壓的天空下顯現出微白的痕跡。
陳陽緊緊地貼在馬身之上,雙腿牢牢地夾住馬背,任那熱氣順風飄過陳陽的臉上。
一時間,那種難以言說的默契和寧靜充滿了陳陽的心頭。在這長長的逃亡途中,馬兒伴著陳陽一起渡過了無數個難以忍熬的夜晚,若沒有它的聰敏迅捷,隻怕他早就已經葬身在某個不知名的荒穀中,在這半年的漫長旅途中,陳陽與馬兒已經建立了一種生死相依的情感,透過馬兒每一次的起伏與縱躍,陳陽都能感受到一種與天地彷佛渾然一體的神奇境界,人與馬再無半點區分。
轟然一聲,在這傾盆的降雨下,道路兩邊的小泥丘開始崩落,一塊塊巨大的泥石混和著水流朝著道上傾瀉而下,渾濁的水流激起了衝天的黃泥,就彷佛是大海中的巨浪一波波地席卷過來。
陳陽屏住呼吸,雙腿一緊,馬兒感受到陳陽的意圖,四腿加力像是一支箭般穿過近二十米的距離。
觸目所及,四處盡是漫天的泥流,陳陽一聲狂嘶,體內的能量全速運轉,內髒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這是自他與帝霄一戰後的後遺症,毀天滅地大法固然強橫,施展者終其一生卻幾乎都無法擺脫術法本身所有的巨大反饋傷害,像陳陽這般力所不逮的境況下施展此術竟能逃脫身體崩潰的後果已是極其難得的好運。
忽然間,一股奇異的感覺籠罩住了他的心靈。
那是一種近乎野獸般靈敏的預感,當危險來臨時,便會作出預告。
陳陽轉頭,透過漫天的泥流,見到了一個雄偉若山的身影,在那身影之旁,卻是一個曾令他魂牽夢縈的女子。
心髒猛地抽緊,陳陽冷酷的眼神從她的身上一掃而過,甩了甩馬鞭:「你們終於追來了……」
帝霄麵無表情地打量著他,良久方才點頭:「你又進步了,已經有了能夠毀滅我的力量。」
陳陽冷冷一笑:「很驚訝?」
「沒什麼好驚訝的,你是個天才,我早就說過,天才總是與普通人不一樣的,更何況,這半年多的時間裏,每一天,你都處於生死之間,潛能的開發絕對遠超一般狀況之上。」
「可惜,你的心裏還是有一個弱點,這個弱點,讓你永遠都不能成為打破這個空間層次的存在。」帝霄臉上的笑意異常殘酷,柔聲問,「你想了解自己的這個弱點嗎?」
陳陽漫不經心地冷哼:「我心靈上有什麼弱點,用不著你來提醒,有時間的話,你還是應該仔細考慮考慮怎麼逃命。」
從最初的那一眼後,他再也沒有望過帝絲語一眼,彷佛已完全將那個身影忘記得一乾二淨。
帝霄臉上殘酷的笑意更濃:「你是否聽見了什麼聲音?」
這個問題來得異常突兀,陳陽微一凝神,臉色一變。
在漫天的泥流飛卷中,四周隱隱傳來震天殺聲,淒厲的吼叫聲中伴著絕望的哀號。
「殺人滅口?」
陳陽有點捉摸不到他的意圖。
「你看,外麵那些人,很多都和我掌控著的陰影組織有著利益衝突,趁著這個機會一舉殺光,卻還可以將它栽贓到你的頭上,多麼完美的解決方式,最重要的是,我現在要做的事,絕對不能讓那些蠢貨看見……」
帝霄忽然伸手抓住了帝絲語的脖子,在她一聲驚呼聲中,帝霄仰天狂笑,用極其奇異的眼神盯著陳陽:「明白了嗎?」
陳陽的瞳孔驟然收縮:「你要殺了她?」
「猜對了。」帝霄淡淡點頭,「消滅一個秘密最好的辦法就是讓所有知道的人都不能再說話。更何況,這還是一顆能夠對付你的棋子。」
帝絲語的眼中流下兩行淚水,俏臉上卻是一片平靜,彷佛早已不害怕死亡的來臨。
「妳曾經後悔過嗎?」陳陽歎了口氣,心神卻似乎分外平靜。
帝絲語搖了搖頭,卻又點了點頭。
「妳是想說曾經愛過這個男人,卻為了背叛我而後悔?」
帝絲語拚命搖頭。
「那麼,是為了直到背叛之後,才發現愛著的人就是被傷害的那個嗎?」
帝絲語渾身的力氣似被抽光了,帝霄的手上一緊,她頓時張口噴出一大股鮮血,慘然笑著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