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酒勁,我和少年每人操起一把凳子,迎了上去。一場混戰就此開始,金匪雖然人多,但酒樓地方太小,他們也施展不開,更沒法用手裏的長槍短炮。而我們兩個卻不同,隻管輪著凳子砸就是了,隻要不互相砸著,碰到的人就是敵人。打架,我一般是不會手下留情的。我先是一腳踢在一個家夥的小腹上,把他踢翻在地,然後用凳子又把一個金匪的腦袋砸開了花。一邊的少年也不甘示弱,手中沉重的楸木凳子被他舞得上下翻飛,圍攻他的幾個金匪眨眼就被他打得鬼哭狼嚎,紛紛躲避開來。一個被我們打翻在地,剛剛爬起來的金匪眼看近不了我們的身,抽出身上的斧頭,“嗖”的一聲,一道寒光就奔著少年的麵門而去。而少年此時正在應付另外一個穿虎皮的矮個子金匪,眼看著躲不過去了,說時遲那時快,我把手裏的凳子朝著斧頭扔了過去,“哐當”一聲,斧頭被我打落地上,“砰”的一聲砍進地板的鬆木當中。少年感激地看了我一眼,一腳把和他糾纏的金匪踢了出去。這時候,樓上的金匪已經被我們全部打倒在地上,但被踢到樓下的那名金匪卻端著長槍衝了上來。他一邊往上衝一邊喊:“讓開,讓開,讓老子一槍嘣了這個兩個狼崽子。”拳腳再好也打不過鋼槍子彈,我一拉少年,說:“別打了,翻窗。”我們雖然隻是在二樓,但東北這種木刻楞樓房,高度比一般的樓房要高很多,即使是二樓,跳下去也不能保證不崴腳骨折的。保險起見,我迅速解下纏在腰上的繩子,把繩子一頭一個雙節扣拴在了一張凳子的腿上,然後把凳子繞在桌子腿上,拉起少年,翻窗而下。腳一落地,就勢一個翻滾,我站了起來。少年也安全著地,我們兩人剛跑出幾步遠,樓上的槍聲也響了起來,“嗖嗖”的子彈貼著頭皮呼嘯而過。如果到了開闊地,對方又有槍,我倆可就要吃虧了。我和少年不敢久留,一陣疾跑,到了鎮外一條小河邊,看看後麵金匪並沒有追過來,才停下腳步。我坐在一邊喘粗氣,少年捧著河水洗了洗臉。剛剛在飯館他灰頭土臉的,等洗幹淨了才發現這小子倒是長得一表人才,棱角分明的臉龐透露出一種剛毅的神色,而眉宇間又隱隱含著一種倔強。看我在盯著他看,少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今天多謝大哥了,要不是吃飽喝足,我還真沒有力氣打這一架呢。我大名叫羅大河,但熟悉的人都叫我石頭,大哥以後也叫我石頭吧。”我也笑著回應說:“打架都一起打了,你還和我客氣啥。”經過剛才和金匪的激戰,我們之間很多客套話已經無需多說了,但是有一個讓我不解的問題,我卻不得不問問眼前這個少年。“石頭,剛剛在飯館和金匪幹架的時候,我試出來你的棉衣裏藏著不少的銀元,既然身上有錢,幹嗎卻要討飯呢?”“大哥好眼力,這話說來就長了。”石頭歎息了一聲,向我講起了他的傳奇經曆。原來,石頭的家在眼前這座山的後麵,是一個叫黑虎屯的地方。今年一開春,石頭就跟著屯裏一個金把頭進山當了淘金客。他們這個金幫一共七八個人,都是一個屯子的。在黑森林淘金最最重要的事情是找金脈,而要想找到金脈,先得找到一個會拿金的金把頭。拿金可是門大學問,既有一定的科學道理,同時還有很多依靠目前的科學無法解釋清楚的事情,因為它涉及到水文、地形、山勢、樹陰樹陽、石相等等很複雜很神秘的內容。所以,要把自己錘煉成拿金好手,沒有幾十年的刻苦的鑽研和豐富的實踐經驗是不行的。關於“拿金術”,在後麵的章節裏會詳細介紹到,一定會讓大家歎為觀止,想也想不到。因為石頭他們這個金幫把頭是拿金好手,所以他們的運氣也不錯,找到了一條大金脈。七八個人忍著嚴寒,拚死拚活幹了兩個多月,收獲頗豐,最後估計每人都能分到半牛角的金屑和金粒子。黑森林的淘金客,淘到金子用牛角裝著,分金子的時候也用牛角來分。畢竟是在山林裏,不可能有專門稱金子的稱,用牛角正方便。有人也許會問了,那不會把金子帶出來,找個有專門稱金量銀的地方再分,不是分得更公平一些。其實你有所不知,淘金這活從來就不是啥穩當活計,淘到的金子,不一定就是你的;分到手裏的金子,也不一定就是你的。很多金幫,在山林裏苦熬幾個月,熬得人皮包骨頭,結果最後淘到的金子不是被偷就是被搶,有時候甚至連命都得搭上。相關的故事,在後麵會逐一介紹到,十分驚險,令人稱奇。而在森林裏就提前把金子分了,各人就憑個人的本事,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把自己的金子帶出黑森林。如果金子集中在一個人的手裏帶著,萬一這個人生了貪心?或者是萬一他遭遇了什麼不測,大家豈不是都要跟著一無所獲?所以,在黑森林,有些時候看似不合理的地方,恰恰就是最合理,最現實的做法。可天有不測風雲,就在石頭他們覺得這個金脈已經沒有多少金子可淘,再過幾天就準備分金子回家的時候,卻被一幫金匪給瞅上了。其實即使是金匪,也有善與不善之分,如果正好碰見金幫裏有人認識匪幫裏的人,上去認認親,拉拉近乎,最多分給他們一兩半兩的,也就過去了。可是偏偏石頭他們遇上的金匪是股“邪茬子”,裏麵也沒有認識的人,軟硬不吃,非要他們把所有的金子都交出來才行。石頭他們自然不甘自己拿命換來的金子就這麼給了別人,所以死活不交,雙方就僵持不下。金匪一看這幫人不肯輕易就範,也發了狠,說如果不把金子拿出來,這裏就是你們的葬身之地。金把頭一看,今天看來是凶多吉少了,金子再貴重,也沒有命值錢啊,還是自認倒黴,保命要緊吧。因為按照黑森林金幫的規矩,淘到的金子都交給金把頭一個人拿著,至於把頭會把金子藏在什麼地方,則隻有他一個人知道,或許在某個隱蔽的石頭縫裏,或許被埋在地下,或許在某個腐爛的樹洞裏,反正一般人是找不到的,這當然也是為了保險起見。於是,金把頭就準備轉身去樹林裏的藏金之地拿金子。這時,金幫裏一個石頭的本家叔叔不幹了,拉住把頭死活不讓他去。石頭這位叔叔是個倔脾氣,以前也從來沒有受過別人這樣的欺負,按照他的意思,就是和金匪拚了也不能把金子交出去。結果,把頭要去,石頭的叔叔就拉著不給去,一邊金匪的匪首眼看有人要壞了自己的好事,同時也想借此嚇唬其他人,隻聽“砰”的一聲悶響,石頭叔叔的腦袋就被打碎了。看著倒在地上,腦袋還在汩汩出血的屍體,大家早已嚇得魂飛魄散,膽小的早就濕了褲襠了。眼看叔叔被殺,石頭提起身邊的斧頭就要衝上去和金匪拚命。如果不是把頭死死壓住了他,估計也早被金匪給殺了,也就不用和我一道在飯館鬥金匪了。金匪拿到了金子,揚長而去,他們守著石頭叔叔的屍體又驚又怕,不知道如何是好。其他人盡管金子沒了,但起碼人還在,回去也好向家人交代,但是石頭的叔叔命喪黑森林,他們金幫該怎麼向叔叔留下的孤兒寡母交代啊?大家強忍悲痛,商量了一番,終於決定暫時不走了,繼續把剩下的金脈淘完,淘來的金子誰也一錢不留,全部留給石頭的嬸嬸和年幼的孩子。如果運氣好的話,她們孤兒寡母的下半輩子,也不至於過得太清苦。幾個人又拚了老命幹了半個月,直到把那條金脈全部淘完,再也難以淘出半粒金子為止。最後得到一兩多金子,他們砍倒幾根樺樹,做成一副簡單的擔架,輪流抬著把石頭叔叔的屍體抬出了黑森林。到了黑風鎮,其他人繼續抬著屍體趕回黑虎屯下葬,而把金子交到石頭的手裏,由他去鎮上錢莊把金子兌換成銀元帶回屯子。這也就是為什麼石頭身上藏著幾十塊銀元,餓得走不動路,寧願乞討也不願花錢買點吃食的原因。當兵幾年,讓我佩服的人不多,但聽了石頭的講述,眼前這個少年不禁讓我有些刮目相看。一個二十出頭的少年,竟然有如此的信義,很是難得。而信義,是人要征服黑森林所必須的一種品質。許多人正是因為不講信義,所以沒有征服黑森林,最後反而被黑森林徹底征服了,甚至因此丟了小命。石頭講完故事,一臉悲傷,仍舊沉浸在自己叔叔遭遇不測的痛苦當中。為了轉移話題,我又接著問道:“石頭,剛剛看你扔碗碟和凳子砸金匪,又準又恨,以前肯定練過吧?石頭抬頭看了我一眼,說:“不瞞大哥,我從小就跟著鄉裏一名武師習武多年,多少也會些功夫。而後跟著爹常年在黑森林打獵,學會了用石頭、木棒和飛刀擊打獵物,不敢說百步穿楊,但也是十有九中,剛剛在酒樓,如果我手裏有飛刀的話,這些金匪,一個都跑不了。”我點點頭,讚賞地看了石頭一樣,問道:“石頭,那你打算以後怎麼辦?”石頭神色再次暗淡,輕聲道:“我也不知道,先回去把錢交給嬸嬸,然後安頓好他們再說。”我想了想,說:“石頭,如果你沒啥其他事,幹脆跟著我幹吧。我現在也正在組織金幫淘金,跟著我幹,保證不會發生金子被搶的事情,這個你放心就是了。”如果說戰金匪之前我隻是對這個少年有些好感的話,那麼現在則是打心眼裏喜歡他了。如果他能成為我的幫手,我在今後征服黑森林,建立屬於自己的黑森林秩序上,必定會順利不少。聽了我的話,石頭黯淡的眼睛閃過一絲亮色,問:“你說的是真的?那我回家把一切處理好,就來找你。我們定個時間和地方吧。”看他爽快地答應,我也很高興,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兩人約定,三天以後就在這條河邊會麵,到時候一起去淘金,更確切地說,是一起去征服黑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