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森和樓箐箐繞過神壇,直接來到了正殿前。兩邊的香爐裏此時都點上了名貴的天露香,任憑嫋嫋的熏煙衝淡了禮樂隊的奏樂聲。東宮森的嬪妃們按著等級排位站在右邊,領頭的全貴妃蒲悅檳穿著淡紫色的絲綢禮服,頭上簪的是隻有貴妃才能佩戴的東方神鳥金步搖,豔陽下那一張精致年輕的臉更是美的令人窒息。蒲氏是“四貴”之一的京南蕭氏一族的小宗,在木武公時期同屬於薑姓。十八年前東宮森選秀時,蕭家沒有合適的人選,又不願意錯失這個在後宮安插自家勢力的好時機,便從蒲氏一脈中看中了正逢妙齡、相貌可人的蒲悅檳,過繼到本家,改名蕭月檳獻入宮中。白居易的“漢皇重色思傾國”、“後宮佳麗三千人”自是君王後宮實況的白描,不過這全貴妃卻可以說是嬌房專寵,自天佑三年入宮開始就越了更衣、常在封了貴人,3個月後升嬪,王上還特取“十全十美”之意賜了個封號“全”。全嬪實不負皇恩浩蕩,受封第二年就誕下了七王子,東宮森大喜過望,即可下旨將蒲悅檳連升兩級,晉為貴妃。七王子在王室玉牒上的名字本是東宮殷禹,但因剛出生時王上親賜了小名“顯夏”,後來人們也多習慣叫他“顯夏王子”,一時倒也記不得本名了。全貴妃身後站著不亞於王後樓氏一族的蕭氏的勢力,再加上王上革新以後大力發展科學技術和基礎理論研究,讓掌控著全國多個重點實驗室和工廠的蕭家得到寵信,氣焰正盛。
全貴妃臉上露出一絲微笑,竟大著膽子走上前去,拿起祭祀官手中的三根香,跪到東宮森的右側雙手奉上:“請王上敬香。”樓箐箐白了她一眼,心中甚是不快,但礙於場麵終歸是沒有發作,何況王上東宮森也不是糊塗君主,總該不會允許這樣不合禮製的事情發生。本來按著祖宗的禮儀程序,該是由祭祀官奉上香,先是王上王後在香爐前同拜,然後才是後麵的妃嬪王子們跪拜。今天這個架勢,全貴妃明顯是要搶她的風頭,或者說,挑戰她正宮的威嚴。但令她沒想到的是,東宮森並沒有說什麼,他接過了全貴妃手中的兩柱香,然後扶她起身。在那一瞬間,她和王後的眼睛有了不到一秒鍾的對視,但樓菁菁分明從她嘴角的一個上揚中讀出了有恃無恐的挑釁。
“陛下,這。。”樓菁菁剛想說“不合規矩”四個字,王上卻已經將一炷香遞到她手上。她看了一眼王上,她從他威嚴的眼眸中讀出了他對全貴妃所作所為的默許,於是便將那四個字咽了回去。
“王上、王後敬香!”祭祀官高聲喊道,聲音在整個大殿前的空地上回響。
“貴妃敬香!”
“跪拜!”
整個典禮依舊按著程序有條不亂的進行著,但跪在下麵的一眾人心裏卻明鏡似的,這木國的天似乎要變一變咯。
端木栒是從電視上得知王上並沒有像昨天在行宮聽到的議論那樣冊立世子,隻是加封東宮殷檸為最尊貴的國公爵——齊國公,出任新一任林都市長。這對於他嫡長子的身份本就是無可厚非。但令他沒有想到的是,七王子東宮顯夏才滿十七歲就被冊封為同樣尊貴的公爵位——魯國公,又另外賞戴嫡出王子公主才能佩戴的青帶子,賜少將軍銜。木國已經常年沒有大規模的戰事,將軍級別的軍銜除了中將和上將按軍功、資曆由內閣首相任命外,大將則隻有在特別重大的戰爭期間才由內閣從上將中推舉,王上直接簽字任命統轄海、陸、空軍隊,平時也是隻徒設虛位、無人任職而已;至於少將軍銜,則是王上封賞王室貴族的虛銜,但從木國曆代的少將人選來看,要麼是立有特別大功勞的王子宗室,要麼就是儲君。東宮殷檸20歲行加冠禮的時候才被賜少將軍銜,當時人們多半猜測未來的儲君八九不離十就是他了,可如今二十年過去了,他也在兩個月前剛剛過了自己四十歲的生日,但王上立他為世子的旨意卻遲遲沒有下來,而現在東宮顯夏卻還比他早當時提前了三歲封少將,這著實使人越來越看不透王上的聖意,也難怪了迎神的時候全貴妃敢做那樣僭越的事情。
不過最讓端木栒關心的還是六王子東宮殷爵。每次回想起五歲時第一次見到東宮殷爵的情境,端木栒的嘴角都會不經意間上揚起一個淺淺的有些無奈的微笑。
按著木國的王室教育製度,王子六歲即入木國王家小學,同時要從高官貴族的子女中選擇適齡的孩子作為放學後的伴讀,繼續在青德城的南書院中接受個性化教學培養,一般就指的是傳統的詩、禮、樂、藝方麵的教育。當端木栒被黑色加長的王室寶馬車接入南書院時,他隻看見一個和他同齡的男孩子坐在紅楠木的書案前安靜地練習著毛筆書法。夏日的陽光透過窗欞打在他的臉上,雖然有些年輕稚氣,但也不得不說那是一張十分俊俏精致的臉。端木栒一時有些呆了,他在來之前也曾設想過所謂的王族子孫到底該是什麼樣子,但總不過要麼是頑劣不堪,要麼是以天下為己任、少年老成的,卻不想他麵前的這位王子卻是大大的不同。他能從中感受到一種莫名的恬淡,仿佛身邊的一切都無所謂存在或者不存在,萬物天地之間,唯有這一桌、一人以及宇宙中至今還不為人知卻又亙古不變的真理。也就是從那時起,端木栒心中開始了有了對存在與意識最初步的感知和思考,以至於到了後來他漸漸覺得或許本身就沒有什麼存在與思考的討論,人類所謂的哲學和邏輯體係不過都是建立在某個參考係上的主觀推斷而已,用高深的語言或者抽象的數學符號加以論證和描繪,從這個角度思考,唯心和唯物本身也並沒有什麼明顯的界限,至少在人類所處的這個維度下它們還無法互證真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