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日出的清晨，木隸牽著蠶蛹的手趕到了魯家堡。推開家門，強烈的光線把陰暗的小屋照得通明。隸母正坐在木凳上搖紡車撚線，聽見動靜把頭扭轉過來，無奈光線刺眼什麼也看不清。木隸急促地喊，“娘！兒回來了--”隸母辨別出兒子的嗓音頓時容光煥發，“我兒？是我兒！”她吃力地立起身，步履蹣跚，“難道又是晨夢戲人？”貧困催人老，母親已然白發蒼蒼彎腰駝背。木隸迎上去投入懷抱痛哭流涕。隸母撫摸著他的頭淚水盈盈，“我兒，不要哭……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母子二人許久後才平靜下來。隸母認蠶蛹做義女的時候非常高興，不時扭過頭去竊笑：女娃沒爹沒娘，調教成人做兒媳婦，不是更好嗎？這真是天賜良緣啊……貌不驚人又有何防？能生娃過日子就好。三口人擁在一處有說不完的話。隸母突然拍膝而起，“聽見我兒饑腸轆轆，娘隻顧歡喜竟然忽略此事。”碎步走過去揭開斛蓋，裏麵一粒米都沒有了，老人急的臉都發紅了，不停地倒騰屋中雜物，“娘真是老昏了頭，昨天忘記買米了，我這就去買……”家中無地耕種，唯一的生計便是紡線賣給織布人家，常常是有一餐沒一餐地過活；族長家的米鋪從來不給潦倒人家賒米，這可如何是好？老人急得團團轉。木隸見狀傷心到了極點，哽咽著說：“兒不孝，讓娘飽受苦難了……”隸母苦勸，“兒啊，不要哭，娘有錢。撚一卷棉線，可以換取半鬥白米啊……”蠶蛹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淚，“娘，兄長學成了手藝，從今往後全家衣食無憂矣--”她從懷中掏出一串青銅錢幣塞到隸母打顫的手上，“這是女兒乞討來的，可以換來一鬥米和一掛鹹肉，暫時可以度過難關。”“娘可算熬出頭了……”隸母抹幹老淚出屋去了。木隸揪下頭巾哀歎，“我在薑家荒廢了五年多的時間，真的沒學到什麼本領啊……”蠶蛹全當他在說笑，“不要說謊了，我在山上都看到兄長的手藝了。”說著抬起腳來搖晃，“木屐為證，怎麼解釋？”木隸抬起衣袖遮住了臉，“那是我胡亂做的……我在薑家真的什麼也沒學到。”蠶蛹仍是半信半疑，“就算是這樣，有什麼可怕的？”伸手脫下木屐讚歎不已，“這個木屐我親眼看見是你做出來的呀？往後你就在家裏做木屐，我到集市上去賣。”木隸眼前一亮，“這倒是一個好辦法……”再看隸母出屋沿街呐喊，“我兒回來了！我兒學藝回來了！”像孩子一樣蹦蹦跳跳。鄰裏們開始還以為老人想兒子想瘋了，沒想到是真事兒，“苦日子熬到了頭，隸母真是有福氣的人啊！”“隸母有遠見，舍得送兒子下山去學藝--”“養兒防老，看來這話確實有道理啊！”……也有潑冷水的人，“嘖嘖！兒子是個大憨頭，還有臉麵沿街誇耀。”“快回去問清楚，你兒子是不是學到了真本事？出山學藝，什麼都沒學會的大有人在啊……”“可不，我丈夫會做一口棺材，人家還說他是木匠呢--”“我呸！我呸！我呸！”隸母跳了三跳，“爛舌根！”罵過後還是高興。老人捧著米拎著鹹肉笑嘻嘻地往回走，途中遇見了村裏的大戶魯九竅，“傳言，隸學藝回來了，是真的嗎？”隸母收去了笑容，低頭答複：“我兒才到家，沒時間去拜見您，千萬不要怪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