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筋動骨百日愈。當春風把花香吹進門窗的時候,木隸便開始拋開拐杖走路了。盡管他掂起腳尖一起一伏,可這足以使隸母和蠶蛹欣喜若狂了。魯國大王大行封賞,魯九竅與族長都得到了重賞封了官爵。族長甚感慚愧,便頂住家族內外的種種壓力,決定為木隸和子鴿操辦婚事。子鴿出嫁的前夜蜜意漣漣。蠶蛹前來為她著裝打扮,鏡子裏照著兩張緋紅的臉龐,“蠶蛹,你晚些日子同房,可不要嫉妒姐姐。”蠶蛹輕輕捶她,“羞死了!自己嫁他也就罷了,還要拖我下水,討厭!”子鴿求饒,“都說齊女口是心非,果真如此。”蠶蛹受了一驚,“你如何知道我是齊人啊?”子鴿心不在焉,“你瞞不了我。你教我刺繡,七嬸瞧過,認定出自齊國女子之手,七嬸可是在齊魯邊境長大的。再看這飛天髻就知道了。”蠶蛹臉上掠過一絲慌亂,“不要胡說,眼下齊魯二國不和,官府知道了會把我被趕出魯境?”她趕緊為她改梳發型,話題轉向別處,“你說兄長憨是不憨?”“從此不許喊兄長了,應該改口叫夫君。”子鴿遞一隻玉釵,“妹妹為什麼說夫君憨?說出理由,否則掌嘴。”“姐姐仔細聽好。”蠶蛹提及此事心底深處不免有些酸澀,“哥問我:有人喚你‘跛足娘子’是否會感到委屈?我說:我乃神匠之妾!哥又問:子鴿會如何?我說:自己親口去問。可曾問過姐姐?”“不曾問起。”子鴿采下眉頭思量,“他偏心,心裏有話隻對你一人說,對我從不說掏心窩子的話。日後要不改正,我肯定不依。”蠶蛹從身後擁著她哄,“說歸說,想歸想,兄長眼中姐在前,蠶蛹在後。”子鴿搖頭,“不要哄姐姐了,他對我可是積怨幽深,雖然沒有反對娶我,卻也沒有點頭。”蠶蛹低頭細語,“外冷內熱之人都這樣。今天見他滿麵紅光吹奏土塤,音律格外動聽。過去從未見他如此……”二人正聊得起勁,秋蟲慌慌張張跑來傳話,“姐姐,大事不好!爺爺遣我來喚。”子鴿拉過兔跳的秋蟲安撫,“慢些道來。深夜來傳,有什麼變故嗎?”秋蟲拿起桌上的茶水一飲而盡,“縣吏派人傳話……劉夫人已出殯三日……可以名正言順地娶子鴿姐姐過府了……”子鴿手中的梳子叭噠落地,“我明日出嫁的事情劉大人是怎麼知道的?”她失魂落魄手足無措,“又是爹。爹表麵上已經同意這門親事了,卻在暗地裏使壞……”臉上的表情已經絕望了,“我早就應該想到……”蠶蛹透過子鴿的瞳孔看見一隻玉盤落地破碎,“先不要灰心,快些趕去,與族長爺爺商議對策才對啊?”子鴿猶如身陷泥潭動彈不得,“過去爺爺可以拿劉夫人在世為借口,如今劉夫人已然仙逝,想必再也沒有辦法阻攔。”秋蟲雖然淘氣,卻已經懂得人情世故了,“都怪你爹利益熏心去做了鸚鵡鳥,原本熬過明日就可以相安無事。那時官再大,也不敢搶奪民妻啊?”她壓低了嗓音說出了內情,“你爹正和爺爺商討明日事宜。你爹的意思是不再另外選擇婚期,明早嫁女儀式照常舉行,隻是將姐姐徑直送往桐林縣劉府。對堡內百姓說,傳喜訊的人錯把劉大人說成了木隸,這樣可以蓋過真相,堵住閑言碎語。”子鴿那張塗脂抹粉的俏臉劃出兩道傷痕來,“爺爺意下如何?”秋蟲吱唔著不忍說出口,“……爺爺起初大叫大嚷反對,可你爹提起大王獎賞一事,爺爺便垂頭哀聲歎氣。姐姐跑去哭鬧尚可挽回……”子鴿癱軟在炕上,知道神仙下凡也難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