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木隸帶著新型木輪圖去見紅竹姑娘。蜻蜓攔在門外,接過了帛卷,“二姑娘尚未起床,代你轉交便是。”表情灰冷,“聽春蟬說,那小鬼手早已動斧,你倒好,隻在絲帛上麵塗鴉取樂。”木隸逼開她責備的眼神自辯,“有道是,磨刀不誤砍柴功,隸保證在限期內將新型木輪打造成形。”“新型木輪?”蜻蜓緊鎖眉頭,“當真以為自己是神匠?哧,自不量力。老侯爺要求修複,或照原樣打造一副,咕嚕轉就可以勝出了……你瞧見了主人壓下重注,老牛耕犁,嘿!”木隸進一步解釋,“隸以為,勝負關鍵在於,木輪是否靈便耐用……”“住口。”蜻蜓心氣不順,拿話激他,“我還是那句話,胸無成竹,不如悄悄溜走。”木隸碰了一鼻子灰,回來的路上又絆住了腳。犄角旮旯處,一個男人正在為難一個侍女,木隸上前欲阻止,卻一眼認出是三師兄薑鶴。他愣了一下,欲轉身回避,反被對方拿住。“站住!”薑鶴推開丫環,追上來一把揪住他的脖領。木隸認出那逃離的侍女是春蟬,“恕我眼濁,沒看清楚……”薑鶴擺出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看清了又怎麼樣?小事一樁。你鶴師兄在高府混得有聲有色,哪像你這般窩囊?溝渠蟲類。”邊說邊動手,把他的臉拍得髟髟響,“你是怎麼混進府裏來的?憑你拙劣斧技,打算如何蒙混過關?”又把他的胸膛擊得咚咚響,“趁早滾出府去,少在這裏礙手礙腳,那筆陳年老賬,還沒跟你算清呢……”又盯著他那隻壞腳咂舌,“腿腳是怎麼殘廢的?離開我薑家日子難熬吧?你說,世上哪有我爹那樣慈善的人啊?”提及師父,木隸垂下淚來,“回頭仰望,才知道師父用心之良苦啊……大師兄,二師兄可好?”“好你個頭?”薑鶴杵了他的頭,“我薑宅被那洪水吞食,蓮子鎮皆夷為平地……水災過後鬧瘟災,哪有活路。我在問你,究竟是怎麼混進高府來的?”蝴蝶路過幫他結尾,“隸,快些去用早餐。飯後,二姑娘要召見。”薑鶴繞到她身後,出手捏一把後身翹外,浪笑著逃離。蝴蝶起腳沒踢到,“下流,無恥!我這便去找你主人評理……”遇見這種事真是倒胃口。早餐,木隸胡亂吃了幾口回了柴房。崔福打著飽嗝說,夜裏夢見和紫竹姑娘跳舞,跳著跳著她竟然變成了煙娘,說要抽空出去找尋娘子。木隸像棵霜打的禾苗,耷拉著腦袋不知所雲。飯後蝴蝶果然來傳話,不過要召見他的是老侯爺。崔福也要同往,卻被攔下了,“老侯爺隻召見木隸一人。”崔福可憐憐兮兮跟了幾步,“兄弟,遇上賞賜之事,可要為我美言幾句--”老侯爺的氣色格外好。坐在身邊的紅竹姑娘也是神采奕奕,“到主人跟前落座。”木隸不敢落座,她起身將他按坐下來,手指桌麵攤放的木輪圖,“可知我爹大加讚賞?”侯爺的胡須看上去像一根青蔥,說話時整體上下擺動,“老夫著實為之一震!你將支撐杆改為金柱(古時銅稱為金),可大大增強負荷力;你將軸與轂設為金,轂內沿置入小粒金珠,此乃開山之舉!如此一來,木輪旋轉輕靈、耐磨,大大延長其壽命;你將木輪周沿以金衣包裹,既典雅美觀,又可防水、防腐。”紅竹姑娘插話,“將此物命名為‘金輪’,更為貼切。”老侯爺又問:“老夫有一事不明,因何未將木輪整體設為青銅?”木隸簡單解說:“一來,青銅過重,行駛易陷;二來,依靠冶煉技術實難把它敲打成形;更重要的是為節省材料。”老侯爺不住地點頭,“日後,達官貴人必將爭相效仿。當務之急,盡早將其打造成形。”當即命仆傭傳話,“速傳府管劉離,配合神匠打理此事。”二姑娘出言將此美差承攬下來,“爹,由女兒為他開道,不是更放便嗎?女兒即刻召集一流鐵匠入府。”老侯爺欣然應允,“也好。”猛然想起兩個女兒打賭之事,“此番紫竹賭輸,爹不想看見她哭哭啼啼……”“三妹心寬如鬥,未曾見她如此。爹肯為她說謊,可見偏心極重。”紅竹姑娘早已揣摸父親的心事,“百金可免,十匹繡花細布不可免。”不見爹點頭應允,轉到跟前雄辯,“爹--願賭服輸,天經地義嘛--三妹屋內有許多精美布匹,即便未輸,也該讓出一些來嘛--”“爹惟恐你們姐妹之間傷和氣--”老侯爺照老規矩辦事,“也罷,爹此番重賞於你,紫竹賭賬一並代勞。”紅竹姑娘努一下小嘴,隻得作罷,“造新木輪的事情,可由我一人掌握,不容許他人參與。”老侯爺點了頭,轉向木隸說了一段意味深長的話,“你是寶馬良駒,毋庸置疑。這段時間,暫聽命於紅竹,不日,定與你共商偉業。”紅竹姑娘急了,“爹!木隸可是女兒的寶物,不能把她奪走。”老侯爺隻是嗬嗬笑,胡須像一根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