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鬧街,豎起五尺高、十尺寬的門匾,上麵寫著五個遒勁的大字《木隸木具坊》。有道是,牆內開花牆外香,木隸邁出高府才知道自己的名聲已在邯鄲城裏傳得沸沸揚揚了。令人心醉的讚譽聲紛至遝來,他惟恐踩到路人豎起的大拇指,總是低著頭走路。老侯爺請來風水大仙,求了黃道吉日開張營業。一切都在他精心安排下進行,木隸隻需站在門口作揖迎客。令尹大人鑼鼓震天地趕來祝賀,隸門的威望瞬間抬高了十丈。湊熱鬧的居民們把寬敞的街道堵得水泄不通,崔福帶領徒工們站在門口維持秩序,不時用竹爆炸開一條進出的通道。前來的賓客都是舉足輕重的人物,他們不僅送大禮,而且帶來了沉甸甸的木具訂單。崔福悄悄晃到木隸身邊細聲傳告,“每份卷貼,都要求你親手打造,數目巨大,兄弟一人如何做得來啊?”老侯爺抽出身來吹耳,“接下再議。”鬧至下半夜,客人們漸漸散去。木隸覺得應酬之事勞心損骨,遠不如進作坊出大力。他剛坐到清靜處,崔福跑來拉他入屋,“快些瞧視,今日接下兩箱卷貼。賬房粗略計算,馬驕已逾百輛,卷櫃、衣櫃近千套,小物什不計其數……皆指明你親手打造,即便是仙人之軀,也會累垮。”他二人趕緊去找老侯爺商議對策。哪知老侯爺喝得爛醉,一步三搖,“神匠……口誤,店主大人!瞧,如今老夫也成了跛足之人,好不痛快……”木隸有所顧忌,崔福替他啟齒,“老侯爺,開張之日巨單壓身,是喜是憂不得而知,懇請大人指點迷津。”老侯爺眯起眼睛找馬驕,“黑豆--黑豆安在?快,快些扶老夫隱入馬驕……咦,你我可是有言在先,我主外,你二人主內,莫來煩我……”上了馬驕,伸出手來拉木隸的手,“老夫慧眼識珠,未看走眼……此事有,有何難?天塌下來,老夫頂著……”木隸逐一試過徒工們的手藝,最大的弱點大都在於平板技藝上。他苦思冥想反複推敲,有時半夜起身去作坊點燃鬆明動手嚐試。經過一連串的失敗,他終於造出推刨解決了這一難題,作坊裏仿佛憑空多出了幾個木隸。光陰荏苒,轉眼又是一個隆冬季節。木隸正帶著弟子們打掃門前的積雪,青竹姑娘猶如一朵奇幻雪蓮呈現在眼前,圓圓的銀狐帽、欣長的綠色棉袍,笑起來冰雪精靈般清純可人。他趕忙將她請入屋內,倒上一鼎熱氣騰騰的開水。她吹幾口氣放在桌上,起身解開包袱拿出了厚實的棉袍,“若不合身,好帶回去修複。”她論年齡小他許多,做起事來像是大他許多,“聽說東山凍死好多烏鴉,來時,我看見一群乞丐在雪地裏攏火燒烤烏鴉肉。”前些日子送來一床棉被,此番又親手做了棉袍來,還沒穿在身上已經是暖暖的了,“這個冬天有許多人患傷寒病死去。”小心翼翼地將棉袍套在身上左右顧盼,“正合身,不知如何答謝……”她遲疑片刻近身為他係衣扣,“甜言蜜語,恰似那口鼻之氣,吐出來便會冷卻。”前後左右仔細打量,終是露出滿意的微笑,“是不是還那樣忙碌?多招攬一些能工巧匠才是,累壞身子可是沒有人心疼。”剛穿上棉袍,他的額頭便結出了細小的汗珠,當真是一個血氣旺盛的漢子,“這個季節雪橇生意格外紅火,造雪橇可是粗活,徒工們都可獨自上手。姑娘大可放心。”她安坐下來端起了開水,“這樣就太好了。來時見你除雪,這些雜務大可不必伸手,寵著下人有害無益。”他憨笑著無言以對,猛然想起一事,“二姑娘可與老侯爺言和?前日命我做一副馭犬雪橇,現已造好,有心送入府去,又恐惹火燒身。”提及二妹,她也皺起了眉頭,“她一日不鬧,非憋出病來。她正鬧著來做帳房婆,爹被她追得無處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