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毀圖(1 / 2)

孚靈君深夜召見了木隸。他身上已然不見昔日的清雅之風,言談中夾雜著低俗之氣,“你真的救過高王妃的性命?我曾親眼看到大猿殺死列國七勇士。三勇士手持戰刀也不是敵手,憑你一個殘足木匠有何本領弑殺它?打死我也不會相信。”一失態把桌麵上的竹卷散落一地,“大王有令!”木隸抖擻精神,“木隸聽令。”孚靈君噗哧一笑,忽而轉怒,“你進兵營這麼長時間還沒學會接令,真是一個山野草包!須跪雙膝聽令才是。”木隸跪地改口,“草民木隸習耳恭聽。”孚靈君懶得取出袖內帛卷擅自口述,“大王念你救高王妃有功要大赦於你。”見他欣喜若狂,趕忙潑濺冷水,“大赦之前你務必造出鐵鉀戰車,哪怕一年或是十載。從即日起你隻管潛心於鐵鉀戰車,不必參與打造船隻!”木隸仿佛看見一株盛放的桃花遭遇冰雹的摧殘,“這還叫大赦嗎?”孚靈君難以掩飾內心刺骨的仇恨,“可是存有抗旨之意?快些叩謝大王!”說罷掏出令卷拋打他的臉。木隸好似撿到燙手的山芋退出了主營帳。其實鐵鉀戰車的構想一直存在他的腦海裏驅之不去,也許那一次不該看香蒲君帶來的草圖,一種探索未知領域的渴望在潛意識裏激蕩,迫使自己尋求突破方向,他猛然發現自己已然找到了設置發射機關的方法,他想這是死神借助他的手送給爭權者的禮物。他那隻握著大王令卷的手瑟瑟抖動,仿佛從迎麵撲來的風中聞到了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從這一天起木隸的桌上攤滿了帛卷。他想到青竹姑娘甜美的笑容就畫幾筆,又望見兩軍陣前橫屍遍野的場景又停下筆來。期間孚靈君來過幾回,他來去無聲,木隸也是視若無睹。香蒲君在旁注視著木隸設計鐵鉀戰車胸口隱隱作痛,又不得不為其縝密而精妙的構想歎服。木隸從外形到內部詳細解析,“單騎便於駕馭,雙匹或多匹都不利於進退;車身正麵設青銅為盾,兩側木板都以金衣包裹,因馬匹力量有限不易過重;馬身幾乎整體被裹入盔甲之內,隻有雙目和膝下暴露在外,混戰之中不易被箭弩射中……”香蒲君興奮之餘把完成的圖卷逐一折疊收起,“此物萬不可落入孚靈君之手。”木隸一連講了數日,“當進入攻擊範疇,開動機關車體上浮,發射口便高出了馬身,不會傷到車前馬匹;車內設置一個大齒輪、三個中齒輪、十五個小齒輪,車後身配置控製搖動杆,當齒輪轉動,車內數十枝箭頭便同時上弦滿弓,發射之法與拉弓之法相反;箭上弦必須神速,這一方法困擾我多時,每枝箭槽都與一根粗鐵管互通互聯,鐵管一直通至車後體,當箭矢置入管內,拉動一條線便可自動進入各自槽內……”香蒲君大為讚歎,“如此精妙之物豈是人腦所想?妙哉!”“若將它打造成形,須召集天下成名鐵匠配合,至少耗去數年光景。”木隸憂大於喜,“香蒲君不要誇讚,這可是邪惡之物。”香蒲君也為木隸憂心,“神匠如何在此度過漫長光陰?我所憂不止於此,就算你造出此物,也未必能走出兵營!”“何以見得?”木隸惟恐幻夢被擊碎。香蒲君捶膝苦歎,“你是揮斧頭的木匠,我可是推敲人心的智者。你要是複活這個傳說中的利器,靈魂與肉身必將遭受雙重折磨!眼下列國分爭日益嚴峻,大王斷不肯放你出城,就算你僥幸出了城,還要成為其它列車的獵物。”“得鐵鉀戰車者得天下?”木隸癱軟在了地上,“毀圖。保留外型圖,以便敷衍之用。無內置圖,此物等同賞玩之物。”香蒲君依依不舍,“此舉實乃辱沒神匠智慧,隻恨別無他法!”二人飲酒蕩歌將繪圖一片片投入火盆焚燒,“地獄神靈,恕隸不能把噬血寶器轉交於大王!”他哼起蠶蛹交給他的齊謠,“諸侯爭權戰亂不息/田野無男耕種/山林老嫗伐木……”又飲又吼又焚驚動了孚靈君,“你二人膽敢如此妄為?我這便去稟報令尹大人麵奏大王!香蒲君,你恣意縱容,難逃其咎!”香蒲君嘻嘻哈哈全當兒戲,“我二人火燒的是殘圖,與你何幹?成品已經入我香蒲君囊中,領賞之事與你孚靈君無關啊!哈哈哈……”“你……”孚靈君也搞不清真假了,隻擔心功勞全讓香蒲君一人獨占,急忙服軟,“你我皆為監行官親如兄弟,我孚靈君何曾獨吞過賞賜之物?哈哈,來來來,繪圖由我二人各執一半。”香蒲君裝成醉鬼晃晃悠悠往外走,“你若從我身上搶得,功勞皆歸你一人!”“此話當真?不可反悔!不信搶不贏你個醉鬼……”孚靈君緊追不舍。一日,香蒲君欣喜若狂地跑來,“我一夢醒來得一妙計!”又怕驚動帳外兵士,鎮定下來輕聲說話,“你有救了!如此看來,香蒲君不失為趙國第一才俊。”木隸剛剛睡醒,揉著惺忪的睡眼反應遲鈍,“想必大人又去嫖妓,快些回帳安歇去吧。”“詐狂。”香蒲君抑製不住興奮搖晃他,“你若詐狂,大王定然把你逐出兵營。不過你要當眾吃屎喝尿……”說到此處表情陡然冷卻,“為實殘忍。”“實屬妙計,隻恨我生性愚鈍佯裝不出。”他想一陣,搖一回頭,“不成,孚靈君長了一對狗眼,何等敏銳啊?”“啊呀,竟然忽略了要害……”香蒲君搓手擊掌,“我慢慢交給你怎麼樣?”木隸擺手笑,“與生俱來,怎麼可以後天學得?千萬不要浮躁,我正思索脫身之法。”香蒲君空喜一場,倍感失落,“玩智謀不是你的長處。出兵營不難,我略施小計便可,隻是城門距此遙遠,不等跨出城門你已被擒拿了。”“天無絕人之路,香蒲君可曾細酌此言?”木隸腹內萌生著宏偉的構想,“隻需為隸捕捉一隻活鷹來。”“嘶--”香蒲君頗感迷惑,“此事不難,求一獵戶便可捉得。你難道想騎飛鷹出城嗎?”木隸還沒有把握,“大人日後自然會知道。若無建樹切莫恥笑。”香蒲君沒有追根問底,木隸出帳相送。外麵晨風拂麵好一個涼爽的秋日,猛然有一股旋風襲來卷起地上狼籍的枯葉,片片枯葉不斷飛旋上升轉瞬飄向天際不見。木隸會心一笑更是信心百倍。兒時,時常夢見自己長出翅膀與天上的鳥兒比翼齊飛,自從殘足之後這種欲念愈加強烈。他很久以來思考著鳥兒飛翔的理由:它有一雙撲騰的翅膀,通常飛得高遠的鳥兒翅膀愈加寬大強健。他在帛卷上畫了一隻飛翔的鷹,對折,左右對稱無誤。就感悟到這裏麵藏有玄機,當低頭看見自己的跛足眼前豁然開朗起來,他悟出身形對稱是保持平衡的關鍵。可是如何將龐大的軀體送入高空,該需要一對何其強健的翅膀?他醒悟到光靠鳥狀的翅膀難以實現,必須巧借風力。經過無數次的更改他終於打造出一種飛翔器具,並把它命名為風箏。風箏比鳥多了一對翅膀,一對較長的翅膀固定在前身不能擺動,而後身一對較小的翅膀安置了機關,讓它像鳥兒一般有節奏地上下撲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