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婉被他嚇了一跳,直拍著胸口道,“左相大人,知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的。”
“旁的人或許會被嚇死,郡主……”嚇死別人還差不多。
禦婉挑挑眉梢,很是驚訝,“原來左相大人對阿婉的評價竟然有這麼高啊,真是榮幸之至,榮幸之至。”
“……”易尚風古怪地看了禦婉一眼,許久才強壓住想扭過頭去的衝動。到底是誰給你的自信說這是誇獎的口胡!他分明就沒想過要誇你好吧!
“郡主來此,就是為了與我嬉皮笑臉的?”易尚風這麼說著,心裏卻不認為如此。禦婉行事,多是囂張跋扈,為他所不能容。但有些事情讓他不得不承認,禦婉的為人和本事的確世間少有人能敵。
“自然不是,本郡主隻是來看看老朋友的。”禦婉果然收起她故作玩笑的嘴臉,開始正襟危坐,“我與左相相識也有十年了吧,從我入了皇宮成了帝後養女開始,左相就處處與我作對,尋我的茬,如今能像這般與左相對麵而坐,委實不容易啊。”
“那個時候我就知道,你會是宣平王謀取大事之路上最大的絆腳石。”易尚風始終都記得第一次見禦婉時的場景,或許該說是他第一次正式意識到禦婉這個安平王府的嫡女。
那是在安平王與其世子出殯的葬禮上,禦婉那雙倔強的眼睛,讓他看見了滔天恨意背後的隱忍和堅毅,也是這份隱忍和堅毅,讓他感覺到恐懼。
或許她是知道了什麼,隻是為了保全安平王府而選擇不說。
所以在先帝當眾宣布要接她入宮教養時,是他最先聯絡了一些有意趁安平王府無主之時將其勢力占為己有的世族反對到底,怕的就是禦婉承了先帝的情,最後落得今日的場景。
如今看來,果然不假。
“當真冤孽。”
“怎麼會是冤孽呢,左相用了一生守護了想守護的,阿婉不過是在走你走過的路而已。”
左相眸色一沉,“你知道了什麼?”那日在靖州城,禦婉也與他說了差不多的話。
禦婉搖了搖頭,“我知道了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左相希望我知道什麼。”
“郡主是要與我談條件?”
“我隻是想告訴左相,識時務者為俊傑。”胳膊支在腿上,撐著腦袋,禦婉另一隻手很無聊地在揪身下的稻草,“我知道人之將死,左相不會在意自己的名聲,但她的呢?左相難道希望,在她死後,她保留了一世的名聲就這樣變臭?你說說史官會如何著墨這樣的女人呢,因為兒女情長回了天瀚江山的基業?引起皇室兄弟之爭?”
“不許你汙蔑她,她什麼都不知道!”易尚風瞪著禦婉咬牙切齒,撐在木桌上的手青筋暴起,似乎下一秒就會控製不住自己撲向禦婉,將她狠狠撕碎一般。
禦婉卻是渾不在意的樣子,還是一副悠閑樣子靜坐著,隻是換了隻手撐著腦袋,“左相別激動,我也不想做什麼的,隻是史官的筆不在阿婉的手,而是在左相的手中,如何落,怎樣落,就要看左相的了。”
“你想要我做什麼?”易尚風到底還是敗下陣來。但讓他敗的人不是禦婉,而是那個深藏在他心裏的人,那段他少年時的白月光。
“稍後會有人知會左相的,左相安心等著就是。”禦婉鬆了口氣,竟然覺得有些累了。
撐著身子站起來,晃了晃腦袋,眼前清明了幾分,禦婉才向易尚風道了句告辭,轉身離去。
在她的手剛觸及牢門的瞬間,左相突然出聲喊住她,“其實郡主若想要抽身,此時離開雲川還來得及。”
其實她也不過是一個可憐的癡心人罷了,如同他一般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一邊是癡心相付的愛人,一邊是恩情皆重的義兄,夾在中間左右為難的隻能是她。
在這一刻,易尚風也是有些同情禦婉的。
就是再精明又如何,就是再善於權謀算計又如何,還不是算計不過自己的心,在她沉淪進對紀淩玨的愛之時,禦婉就已經一敗塗地了,剩下的一切,都不過垂死掙紮而已。
“多謝左相提醒。”禦婉頭也不回,“可就如這些年左相的義無反顧一樣,阿婉已經沒有抽身的可能了,而且我也不想。”
“那麼雲川注定血染。”
“雲川若不血染,染血的就會是京城,就會是天瀚皇宮。”若是注定了會有血染之地,那就雲川吧。若是注定要有人以血止戈,那就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