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獨坐在焦土廢墟裏的男人背影涼薄,在天與地之間是那麼的寂寥悲戚,孤單落寞。
藍天有孤鳥展翅,單影行隻,尖銳的鳴叫訴說著哀泣。
紀九鄢突然好想哭,紀平安在她的懷裏癟癟嘴,揮舞著小胳膊,嘴裏咿咿呀呀,想要掙紮出姑姑的懷抱撲向父親。
紀九鄢強忍下眼淚,一邊哄著平安,一邊朝紀淩玨走去。
“哥哥。”嗓子疼得更厲害了,像是梗著一根刺,剜心疼著。
紀淩玨沒有反應,依舊背對著紀九鄢坐著,眼神空洞無物,像是放在近處,又好似瞧著不知道哪裏的遠方。
“哥哥,不要這樣。”紀九鄢繞過他,在他麵前蹲下,將懷裏的平安往他麵前送,“哥哥,你看看,平安回來了,你看看他。”
紀淩玨終於有了一點反應,飄遠的視線收回,落在小平安沾了眼淚狼狽不堪的小臉蛋。
見到父親,小平安終於不哭了,咿咿呀呀不知道在說什麼,身體卻很誠實地往父親的方向靠去,撲騰著小胳膊小腿。
別看著孩子小,力氣還是挺大的,紀九鄢險些抱不住他,隻能順勢往紀淩玨的懷裏送。
紀淩玨目光冷淡,臉上幾乎沒有什麼表情。
平安見父親不理他,最先還興奮著小臉找抱抱,越到後麵越委屈,小嘴一癟,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比先前還要慘了。
紀九鄢慌了手腳,哄著平安的聲音裏也隱隱帶了哭腔。
她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她也不明白為什麼阿婉要這樣狠心地丟下哥哥和平安走了,她難道不知道哥哥愛慘了她,沒了她活不了嗎?
最可憐的是平安,他還這麼小,這麼小的娃娃……
“哥哥,你不要這樣,你看看平安好不好?”
“你看看,平安在哭,我怎麼都哄不好。”紀九鄢抱著平安往紀淩玨的懷裏湊,平安自己扒拉著小胳膊環上父親的脖子,把眼淚鼻涕往他的衣服上蹭,“哥哥,你看看他,一直哭一直哭,好可憐呀。若是阿婉知道了,她該有多心疼。”
“阿婉……”
紀淩玨終於有了一點反應,紀九鄢連忙點頭,眼淚順著臉頰滑下,她都顧不上去擦,“對,對對,阿婉,就是阿婉。”
“平安他是阿婉的牽掛啊,哥哥也不想阿婉氣你惱你的對不對。阿婉脾氣拗,她要是知道你不理平安,哥哥就算是去找她,她也不會再見哥哥的。”
“平安……”阿婉……
紀淩玨,我們來個生死約吧……
你贏了,我死,你不要來尋我,扶宣平哥哥為王,請你輔佐他成為一代明君,還天下以安寧盛世……
記得我,一定要記得我,還有平安,告訴他,娘好愛他的……
生死之約……不許你忘……
阿婉啊阿婉,你是何其殘忍,連他追隨你而去的權利都要剝奪。
緊緊地將平安抱在懷裏,似乎要將他勒進自己的身體裏一樣,紀淩玨閉上眼睛,臉上悲痛悔恨一一閃現,腦海裏回放的都是禦婉的音聲笑語。
她高興的模樣,她生氣的模樣……
她撒嬌的模樣,她耍橫的模樣……
她迷糊的模樣,她精明的模樣……
千姿百態的女人,他的阿婉……
都將深深地刻進他的心裏,永不磨滅……
紀淩玨此刻是放縱的,在妹妹麵前,在兒子麵前,他放縱自己一邊又一邊地記著那個女人,放縱自己的情緒翻滾宣泄一般,但過了今天,他就要將所有的一切斂藏,他還是那個戰無不勝的戰神雲南王,輔佐新帝鞏固天瀚江山,撫養平安長大以告慰她的在天之靈。
然後……
然後他會等,等平安長大,等盛世太平,等再見到她的那一日。
阿婉,要記得等等我,我很快,很快就過來。
紀淩玨抱起紀平安,往外走。
紀九鄢抹了抹眼淚,跟上哥哥孤寂的身影,掩不住心裏的悲哀。
她知道,阿婉走了,她的哥哥從此以後,活著也不過是為了平安的行屍走肉,早晚也會隨著阿婉而去。
可她沒有辦法,完全沒有辦法挽留,隻能等著時間漸漸流逝,平安漸漸長大,她的哥哥,漸漸朝阿婉走去。
鳳凰台的廢墟上站著一個人,目送著那三人遠去,心裏空落落得可怕。
身後傳來腳步聲,他垂眸冷淡,“聽說你把皇甫離帶走了?”
“不然呢,等著你來將他挫骨揚灰?”玉子桓同樣雙眸靜默,沒有一絲波瀾如同死水。
“那你就願意讓他將阿婉挫骨揚灰?”皇甫醒夏紅著一雙眼睛,瞪著玉子桓恨不得殺了他。皇甫離夠狠,要死了還要拉上阿婉墊背,將阿婉的屍骨燒成了灰燼,憑什麼他就可以保留全屍入土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