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知道放大在他眼前的,是一個大約有二十來丈的空地,那空地上錯落著幾間房舍,右邊似乎是一個人造挖的水池,水池內的水很平靜,卻能聽見水流動的聲音,左邊圍著一些盆栽,開墾出來的土地翻了泥土,種著一些像是雜草的東西,可花花告訴他那是外祖父種的草藥。
就在這片空地的不遠處,一麵巨大的山壁聳立,三麵環林,看起來隱蔽又幽深。
花花回到了熟悉的地方,高興極了,拉著紀平安就往前跑,說要帶他去見自己的朋友,一路跑一路喊著幾個名字。
禦婉和紀淩玨跟在後麵慢慢走,禦婉給他解釋道,“那是如水兩個孩子的名字。”也是花花這些年在這裏唯一的小夥伴。
“不過看起來龍玉和如水是真的不在。”如水每年都會進一兩次山去采藥的,一走就要一個多月,龍玉不放心也會跟著去,如今有了兩個小的跟著,可以說是拖家帶口了吧。
至於她那個三叔……
禦婉本來就沒指望能在這裏看見他的,一個待不住的老頑童,她整年整年在這裏住著都見不上幾麵,更何況是現在沒打招呼就回來了。
紀淩玨一直沉默地跟在禦婉身後走著,聽她說著周圍的一切,哪裏是廚房,哪裏能撿到柴火燒水做飯,哪裏能采到最新鮮的野菜和蘑菇,就連繞到前麵的那麵山壁下有條小溪,溪裏有最肥美的魚。
如此巨無事細,分明就是做過了幾千遍幾萬遍的樣子。
也許她口中說的,撿柴火燒水做飯,采野菜蘑菇抓魚,就是她這些年來的生活。
注意到了紀淩玨此刻的沉默,禦婉緩緩慢下了腳步,站在木板鋪就的小橋上,回轉身來看他。
紀淩玨撇開頭,掃了周圍這青山綠水一眼,才低沉著聲音道,“可以跟我說說嗎,這些年你的生活。”
從重逢開始,從她活著再站在他的麵前開始,紀淩玨就不敢去向她問這個問題,就怕答案不是他所能承受的。
在禦婉‘死’後,他知道她吃了子母丹,中了子母丹毒。所以這八年,即便不願意相信她死了,他也不能不相信。
可她還活著,這讓他喜不自勝,可又深深擔憂,她中的子母丹毒呢?可是解了?日後還會不會危及她的性命。
“那一年,我身受重傷,又中了子母丹毒,其實已經沒有活路了,隻是在與你最後一戰之前,我收到了哥哥的飛鴿傳書。”
“原來我托龍玉和如水將平安帶去青桐關給哥哥,哥哥見到平安的時候便大概猜到了我要做什麼,他知道沒有辦法阻止我,便去向三叔求了假死和能保住心脈的藥。”
“我也是來了這兒才知道的,原來哥哥和蕭湛的師傅,竟然就是三叔。我服了藥,假死過去,哥哥怕你發現端倪,才及時出現將你打暈,帶走了我。”
當初所不明白的事情一件件撥開雲霧,紀淩玨才恍然大悟,原來一切還有玉子桓在背後做推手。
“那皇甫離……”
既然禦婉的假死是玉子桓一手策劃的,那麼皇甫離為了禦婉放火自焚,也是假的了?
“他也沒有死。”禦婉看出了他的猜測,點點頭道。
“那個皇位阿離哥哥從來就沒有在意過,他之所以坐上去,不過是為了保護我,為了與皇祖母對抗而已,皇祖母為了刺激宣平哥哥起兵而自裁之後,他便已經沒有多大的心思繼續穩坐了,又擔心他一旦退位,宣平哥哥遷怒到我,才一直坐著的。”
“我假死之後,他也看清了很多事情,這才請哥哥幫忙,一起演了拿出城破自焚的戲。”否則,就單憑浩誠軍,單憑一個皇甫醒夏,在哥哥玉子桓,蕭湛和皇甫離齊聚之下,東城軍營近二十萬大軍固守,怎麼會那麼輕易就讓他們破了城呢。
這一切,不過早就算計好了的而已,以便他們從這場死局中脫身而出。
“那你的毒?”紀淩玨遲疑地問。
禦婉淡淡一笑,“解了,雖然我睡了很長的時間,也花了很長的時間來恢複,但下山之前,三叔就明確地告訴我,子母丹毒已經解了。雖然不知道對以後會不會有什麼影響,也許我這輩子隻會有平安這一個孩子,但是我現在還活著。”
“是。”紀淩玨將她攬入懷裏,“你還活著就好,就算隻有平安,他也會是個足以讓我們驕傲的兒子。而且你忘了嗎,我們還有花花的,花花也是我們的孩子。”
“至於以後,以後我會陪著你,我們一起生,一起死。”
“一起生,一起死?”禦婉踮起腳尖,額頭抵著他的額頭,“這是我聽過最好的情話,紀淩玨。”我願意,與你一起生,一起死。我還要與你一起看著平安長大,一起慢慢變老,等來日白發蒼蒼,一起回首過往曾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