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廢鐵如海(1 / 3)

這天,輕雲戲日,草吹如瀾。

一個穿著雲霓羅裳的愛笑女孩,背著一個碩大大的包袱在街上走著。

這個女孩身材比其他女孩高大一些,帶的包裹也比別人大一些。

明明穿著像大小姐,但看上去又像幹重活的丫鬟。

一路走來,街上的人越來越少,因為你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她這一路的目的地,竟然是李沉沙的鍛爐。

她瘋了嗎?那個地方,若非萬不得已,女人不會去,男人也不會去,甚至鬼都不會去。

屋如焚灼,人如冰霜。根本不存在待客之道,這個女孩竟是一路上笑著去的。

也許李沉沙這樣冷漠的人也會有個性格開朗的老相好?

他看著自己的寶劍被毀時,連個表情都不會有。城主大宴群俠時,沒人敢和他喝酒,城主恭維他,他連個謝謝都不會說。

我說,他若有個女人,那一定是搶來的。

也許你會說,說不定有女人就喜歡這樣的怪人呢?

你若扒窗偷看他們做的事,你又不會這麼想了。

女人那個包裹裏拿出一個東西。李沉沙把那個東西放在鐵匠鋪正中的大鐵砧子上,

掄起平日用的鐵匠錘子,對著物件,發瘋一樣的砸去。鐵器相擊之聲不絕於耳。

不從沒見過他這樣用力,也絕不會看到他有這麼憤怒的表情。

更匪夷所思的是,那個女孩,卻坐在床頭哈哈大笑。

也許你會覺得世間無奇不有,有些青樓會滿足各種客人匪夷所思的需要,說不定李沉沙也有一些常人不能理解的癖好。

畢竟他是個公認的怪人。怪人有什麼樣的癖好都是理所應當。

但事實是這樣的:

那個女人就是練明鸞。

包裹中的物件就是她的那件銀甲。

她沒有鎧甲的時候,女人的華裳就是她的鎧甲,笑就是她的頭盔。

因為誰見了這樣的她,都不會把她當做練明鸞,這反而對她是一種保護。

這幅鎧甲沒有損壞,也不需要修。

可李沉沙看都不看,就把盔甲砸成一堆廢鐵。

為什麼?

因為練明鸞是穿著這身鎧甲流的血。這理由已經足夠。

可練明鸞卻是哈哈大笑,拍手稱快

“砸的好!我愛看。”

李沉沙看到她笑,非但不覺得被嘲笑,反而輕鬆一些:“可我不能幫你治傷。”

練明鸞道:“你可知我為何愛看你砸爛這副甲。”

李沉沙狠狠道:“因為它本就是廢鐵。”

練明鸞搖搖手指:“絕不是。因為這世上除了你,根本沒人能弄壞它,我想都沒想過它被弄得變形會是什麼樣子的。”

李沉沙不語。

練明鸞:“我知道我怎麼勸你,都是沒有用的,你是不會聽我解釋的,所以我隻能欣賞你砸爛它的一刻。”

李沉沙依舊不語。

笑有很多種,練明鸞從來就不是會笑的人,而此刻她隻恨沒有一種笑能安慰眼前這個自責的男人。

練明鸞很小的時候,骨架就比姐妹們大,柔媚起來也不如姐妹們好看。對她來說,似乎做個人人喜愛的大小姐,注定沒有出路。好在她天賦異稟,以武功贏得尊重,建立威名,從而讓別人欣賞她的冷,害怕她的冷。

所以從不對別人笑。當她決定開始笑的時候,已經是二十多歲,笑得僵硬,笑得幼稚,但無論從什麼時候決定開始笑,都不晚,女人更是如此。

從前的她,剛剛出任九淵先鋒之時, 是九淵城損耗盔甲兵器最嚴重的一個人,也曾經也是最讓李沉沙頭疼的人。曾經出自他之手的十大護心寶甲,有七個毀在練明鸞身上。九淵三大名劍,有兩柄毀於練明鸞與別人的決鬥。雖然對手的兵器更慘,李沉沙的威名因此更響,但不得不說,李沉沙那段日子看到練明鸞,真的是令自己頭疼不已。

甚至可以說,當時最令李沉沙討厭的人,就是練明鸞,雖然沒寫在李沉沙麵無表情的臉上,這卻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實。他自然是不會放過這些”失敗“的作品,盡管一些在世人眼中是”成功“的。

在那段處決自己失敗作品的日子裏,李沉沙和練明鸞的關係不知不覺得緩和了,這也是好幾年前的事了。還記得有一年,練明鸞和今天一樣,帶著被破壞的盔甲和傷軀去找他。

那時練明鸞看著數年數月鍛造的精品,在李沉沙手中幾個時辰就能拆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