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憤怒出詩人。但無節製的憤怒,有可能會讓詩人發瘋。詩人李師對小說家趙德發,就幾近發瘋的狀態了。
詩人李師在一所中學執教,曾帶過趙德發的語文課,是趙德發正兒八經的老師。趙德發高中畢業後學了一門攝影技術,在李師執教的學校門口不遠處,開了一家照相館。開始,兩人的關係還比較融洽,相互還走動走動,隔三差五聚在一起,聊聊天,談談文學。趙德發時常將自己的作品拿去向李師請教,李師也經常以老師自居,對趙德發指指點點。兩個人在一起,談論最多的,當然是當代文壇現狀,話題自然就引到縣委書記水自流和市文聯主席馬大聰身上。水自流是寫打油詩的,馬大聰是寫民歌的,都在當地產生一定的影響。李師就有些義憤填膺,不能自已,慷慨激昂,唾沫橫飛,憤然道:“水自流和馬大聰的詩還能叫詩嗎?純粹是順口溜、大白話,實在不敢恭維,不忍卒讀!如果他們的詩也叫詩,完全是對詩人的一種褻瀆!要不是他們占據著領導位置,哪有出版發表的地方?!當今的文壇,真是世風日下啊……”
李師的話,自然得到趙德發的響應和支持,感到李師是一個頗有思想與見地的人。可是沒多久,趙德發卻在當地的報紙上,看到李師分別為水自流和馬大聰長篇累牘地寫評論性文章,對他們的詩歌大加評論讚賞一番,溢美之詞難以言表。這就讓趙德發對李師的做派有些匪夷所思了,覺得李師前後形成鮮明對比,說一套,做一套,言行不一,判若兩人,從此對李師有了新的看法。
李師與趙德發之間的微妙變化,是從趙德發加入省作協開始的。李師雖為趙德發的老師,但仍沒有被批準加入省作協。趙德發感到,從那時起,李師開始疏遠他了,兩個人的關係起了罅隙,日趨緊張,由最初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情,逐漸發展到劍拔弩張的地步。
趙德發在《百花園》發表了一組小說,興高采烈地奉上雜誌,本想與李師分享一番,沒想到李師隨手翻看了幾眼,將刊物丟棄一邊,旁敲側擊道:“一個作家,不能僅僅滿足在省內發表作品,要將目標瞄準《青年作家》這類刊物,要知道,七十年代,《青年作家》可是中國的‘四小名旦’之一呀!”
李師的一番話,不啻一瓢涼水,兜頭澆下,將趙德發剛剛點燃的一腔欣喜,瞬間澆滅了。趙德發知道,李師前不久剛在《青年作家》發表過一首詩歌,他這是故意借《青年作家》打壓他呢。趙德發還從到他照相館照相的學生口中得知,李師為了與編輯部搞好關係,曾以個人名義,為全班學生訂閱了幾十份《青年作家》,當然訂閱雜誌的錢是由學生出的。趙德發那時便萌生了一定要在《青年作家》發表作品的想法。趙德發之所以這樣做,既是賭氣,也是想證明給李師看,他的作品照樣能上《青年作家》!
聊天一時陷入尷尬,趙德發趕緊找個借口,起身匆匆告辭了。沒多久,趙德發的作品果真在《青年作家》刊登了,而且還配發了作者簡介。隻是,他無意中從一個學生的手中看到,刊登有他作品的那期《青年作家》,目錄上有他的文章題目與名字,卻不見了內文,內文顯然被人為地撕去了。趙德發再讓那個學生到班裏查看其他學生的《青年作家》時,結果有他作品的那一頁,全部被撕掉了!趙德發當下明白是怎麼回事了,知道這是李師幹的。因為每期的雜誌,都是經過他的手分發到學生手中的。這讓趙德發有些出離憤怒,針對李師的卑鄙嘴臉,專門寫了一篇諷刺小說,在一家報紙上發表了出來。
李師也不是吃素的,不僅針鋒相對地對趙德發寫諷刺文章,而且隻要看到他的文章與自己的作品出現在同一期雜誌上,就想法用橡皮將他的名字擦掉。兩個人,日漸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