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子臉一沉:“放你媽個狗屁!甭羞煞老子了,誰稀罕他那臭錢!”
狗子回家就越發滿臉不高興。
楊二嫂回來腿比先前勤快,嘴比先前愛說,但換來的仍是兒子的不理解。楊二嫂對村裏的大人小孩都畢恭畢敬,但換來的仍是人們的戲謔。大人們開她的玩笑。伢崽們當麵有恃無恐地喊她“小羊”(“楊”與“羊”諧音)。
楊二嫂感到自己在村中仍未占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有一次,她到鎮上買針黹品,差了兩塊錢,但村裏卻沒有一個人肯借給她。
楊二嫂回家後眼淚撲簌簌落。
狗子卻說話像槍托子杵地:“你啥時走?”
楊二嫂說:“……過兩天吧。”
就在楊二嫂欲走的那晚,肚子卻劇痛無比起來。
楊二嫂說:“狗子,快弄我到醫院,可能真要生了。”
狗子冰一樣圪蹴在院子的石礅上。
楊二嫂說:“狗子,我受不了啦……”
狗子陡然叉起巴掌“啪啪”地摑自己的嘴巴:“作孽哇!獻醜哇!恁大把年紀了,還成什麼精喲!”
楊二嫂在床上翻來覆去:“狗子……”
狗子隻顧自嗚嗚地哭。
狗子媳婦兒便找來架子車,把楊二嫂扶到車上,狗子隻好拉著楊二嫂飛跑向鎮衛生院。
女醫生風風火火忙碌一番後,虎著臉對狗子說:“你們怎麼開玩笑開到醫院來了?沒有懷孕卻說要生什麼產?老糊塗了哇!”
狗子媳婦兒說:“可她肚子疼得厲害呀!”
女醫生說:“你扶她去做一下大便檢查!”
顢頇的楊二嫂停止哼唧順從醫生的吩咐。這個本來對婦科知識貧乏的農村女人,捂著脂肪日漸膨隆的葫蘆肚子,也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懷孕了。
須臾,狗子媳婦兒惴惴地拿來了化驗單。
女醫生看後嘿嘿冷笑一聲:“恭喜你們呀,她懷的是蟲卵,肚子裏有寄生蟲,才引起腸痙攣,回去後吃吃驅蟲藥就得了!”
女醫生順手開了幾片左旋咪唑交給狗子,又給楊二嫂打了一針。
楊二嫂不一會兒就平穩了許多。
狗子尷尬著臉一路上默不作聲,回去後更是麵色鐵青。
狗子卸下架子車時冷冷地對楊二嫂說:“明日你走吧!越早越好,甭再給我添難堪!”
那個夜晚楊二嫂整整啜泣了一夜。
楊二嫂酸酸戚戚走後的某一天,狗子一歲的小兒子突然幾天幾夜高燒不止,昏迷不醒。狗子連夜把兒子抱到縣醫院,花了幾百塊錢才診斷得了流行性腦膜炎,大量吸氧輸液,燒雖退了,但還需繼續治療,否則留有後遺症自不必說。
狗子花光了屋裏的所有積蓄。
狗子求借無門,欲哭無淚。
狗子媳婦兒突然想到了楊二嫂,大腿一拍:“狗子,俺娘說她有錢,何不拍封電報向她借一點?”
狗子說:“對呀,我咋就沒想到這一點呢!”
狗子歎口氣便給娘打封電報。
可是左等右等都未見楊二嫂寄1000塊錢回來。
電報發出的第五天裏,有從天津打工回來的村裏人說:“狗子,你娘好可憐哪!和繼父在那裏錢沒掙到,吃沒得吃,你繼父還為她沒生成孩子,打她,罵她,虐待她,俺親眼見他們離了婚,你娘她到一家給人當了保姆,多寒磣噢,把你娘接回來算了,過個安頓日子!”
狗子卻有些不信。
又一天,公安局送來一張通知:“誰叫吳二狗?”
狗子戰戰兢兢地走出:“我是……”
公安局說:“你娘在天津偷盜主人的1000塊錢,被逮住了,望你開張大隊和鄉政府的證明,速去把人領回來!”
狗子捏著那張通知單,突然雙膝一軟,跪在地上號啕慟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