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從成百上千匆匆走過的人群中,找尋到你要找尋的人麼?我的父親可以。
一年一度的高考,又要來開序幕了。每到此時,我總會想到父親。每次我帶考時,考試結束,學生離校的刹那,總喜歡在我帶領的學生中,任意選一個特定目標,然後在人的海洋中去尋找。但成功的幾率幾乎為零。我不能在散場那短暫的幾分鍾內,找到預設的目標。
與我同行的人很奇怪,為什麼我有這樣的愛好呢?
我向他講述一段我經曆過的高考。
那年七月,雨水格外肆虐。門前的田地都成了汪洋大河,白浪一片。內陸的水排不出去,天上的雨還忘乎所以得下著,並不惜情。災情十分嚴重。
為了不給家裏添更多的負擔,我執意跟隨學校組織團隊去縣城參加高考。去縣城的路被洪水阻隔成一段一段的。本來去那裏隻需要一個多小時的車程,那天卻在輾轉中費了大半天的時間,下午2點多才到達目的地。
沿途我們不斷地變換交通工具。汽車可以到底的地段真是太少了,遇到被洪水淹沒的地方,就通過小船渡過。有的地方連汽車、三輪車都沒有,就得步行。一路行程坎坷,老師鼓勵我們:人生無坦程,這就像考大學一樣,隻有經曆過苦難的磨礪,才能達到勝利的彼岸。我覺得他說的很對,坐在小船上,我仿佛看見彼岸之花,果真有一種被“渡”的感覺。
考完試回家,父親早早等候在車站。一見父親,忍不住大訴行程中的艱難和委屈,父親隻是笑了笑。
回到家中,母親告訴我:你父親去考場看過你!他不放心,還是悄悄去了趟縣城。我笑父親,縣城那麼大,你連我們住哪裏都不知道,如何找到我呢?
但父親果真去過。因為他聽了傳聞,說縣城裏的災情更嚴重,隨時有破圩的危險。父親終究放心不下,第二天早早起程了。臨行時,他與母親商量,“要是水太大,就把丫頭帶回來,明年再考也不遲!”
進了城,雖然汛情的確不容樂觀,但絕對沒有傳聞水淹縣城的玄乎,父親稍稍放了心。但既然來了,不親眼看到我,就這樣回去了,又很割舍不下。
於是,他到我考試的二中考點門口,一直守侯到考試完畢學生散場。為了試卷的安全,學校必須等到監考老師收好試卷無誤後,才可以打開大門給學生放行。一道大鐵門,裏麵是黑壓壓的學生,外麵是焦急等待著的家長們。大門一打開,就像河水開了閘,學生、家長兩股河流彙集到一處,成了汪洋的海。
父親在大門前,選了一處高台階,踮著腳張望。他居然從人山人海中尋到了我。看見我與另一位女同學說笑著走出來,他徹底安心了。為了不影響我考試,他竟沒有與我打招呼,甚至連午飯都沒有吃,就匆匆趕回家。那天晚上,他到家時,已經是夜裏十一點多了。父親的腳上有厚厚的老繭,我總覺得有一層老繭是為我磨的。
我的心中一直有個結,為什麼父親可以在千軍萬馬中尋找到我,而我不能?倒是同事一句話,幫我釋了疑。“你父親用心去尋找你的,而你,隻是在做一種遊戲,缺少了愛心,你找不到是必然的!”
時隔多年,我仍然懷念父親那次愛的尋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