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時,突然接到母親的電話,問我什麼時候有空回家。通常我都是每月回去一次,不知道這次母親著急詢問,是何原由?
再三追問,母親都說“沒事”,我工作忙,她是知道的。沉吟片刻,她又以商量的口吻問:“斌這幾天要出差嗎?讓他順便回來一趟吧?”我的答案依舊是否定,她似乎有點失落。沉默是明證。我不放心,又問一句:“家裏有事嗎?”母親遲疑了一下,“也沒什麼事,就是想讓你們回來帶點蔬菜……”我可以聽出她的失望。
或許最近接連出現的食品安全問題,讓老太太也不放心了。安慰了她幾句,就掛了電話。
傍晚,母親又打來電話,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我明天早晨去你那裏!”聽說外婆要來,兒子歡欣鼓舞。平時想接她進城小住幾天,都被她以農活忙推辭了。是的,季節是不等人的,一年二十四時節,打了春分,就得亦步亦趨地緊跟時令,母親永遠是忙碌的。
聽說母親特意給我們送點蔬菜來,先生笑著說:“來回車費夠買幾籃子蔬菜了!”我也覺得母親不會算帳。不過,既然她要來,就讓她來吧,平日請都請不來的呢!或許送蔬菜隻是個托詞,她想來看望我們,尤其是兒子,自幼從她手心裏長大的,過段時間不見,就彼此想得不行。
中午下班,廚房裏已香味四溢了。母親總是這樣,走到哪裏就忙到哪裏。廚房裏,堆放著各種蔬菜,足夠我們吃半個月了。我笑她:“怎麼不把菜園子搬來?”她也不生氣:“不要緊,吃不了就送些鄰居。”
紙盒裏整齊地擺放著俊秀勻稱的土雞蛋,都是母親逐個挑選的,還有兩隻清洗好的鴨子。鴨子是母親的寶貝,乖巧伶俐。早晨,天一亮它們就“嘎嘎嘎”地催促母親讓它們下池塘。黃昏,還會回家圍著母親討食,一點不煩心。春季是鴨子下蛋最佳時節,母親怎麼舍得殺掉它們?
“要春耕了,怕鴨子下別人家的秧田,就趕緊殺掉了。”母親最怕給人惹麻煩。“那你們就留著自己吃唄,這麼大老遠的,就是送鴨子來的?”在母親的眼裏,我們還隻是沒有長大的孩子。
對於我的責備,母親並不介意,倒是很高興地說:“今天車上人特別多,我怕他們碰壞了雞蛋,就把紙盒子抱在懷裏。我剛才把雞蛋鴨蛋都清點了一下,一個都沒有破!”
母親體質弱,有暈車的毛病。又帶這麼多東西,中途還需轉車,真不知道她是怎麼挪過來的?
想起海子的母親,她從老家安慶帶著一隻裝滿50個雞蛋的布包去北京看海子,經過幾天幾夜的顛簸,到北京居然一個雞蛋也沒有破。母親一直抱著那個裝著雞蛋的布包。她相信兒子吃了雞蛋,蒼白的臉上會多一絲紅潤。我不知道那位老婦的姓名,我隻知道她有一個名字——母親。
母親隻在我家住了一晚,第二天就匆忙離去,說是不放心父親。又說,本來是應該叫你爸來的,這幾天他腳上長了個癤子,走路一瘸一拐的,不方便。我塞給她一些錢,她拉破口袋都不願意要,倔強地說:“你爸交代過了,絕對不能要你的錢!”
母親回去了,我不再討論她此行值與不值。真水無香,真愛無價,母愛到底有多重,金錢是不能度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