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凡草皆敬畏(1 / 1)

凡草皆敬畏

兒時,與哥哥遊戲的過程中,突然,他腹痛難忍。父親請來了赤腳醫生,他在當地,算是一把能手。聽診把脈後,蠻有把握地斷定:“是闌尾炎!”闌尾炎是要開刀的,不過,他有不用開刀的密方。父親跟隨他,在田間地頭轉了一圈,手裏捋著一把野草。父親說是草頭方子。

父親帶著一把鏟子,去找草藥了。夜幕降臨,二哥為父親送去一盞三用燈。村頭的塘埂上,一點燈火,或明或暗,那是父親在挖藥草。記不得草藥是什麼模樣了,但那盞尋草藥的燈火,一直亮在我的心頭。

上初中時,母親患了肝炎。肝病是富貴病,患者不能負重,還要營養好。醫生說要慢慢調養,否則容易再犯。鄰居告訴父親,中廟那邊有位老人,會看這種病。很多病者,到他手,藥到病除。父親買了一些禮品,不遠行程,去拜訪他。回來後,父親照著老人給的草藥,沿途挖了很多。搗爛後,佐以紅塘,冷敷在母親的手腕上。一天下來,便見了藥效,母親的手臂上,起了很多豆大的水皰。水皰破了,淡黃色的液體不停地滲出來。母親說:“拔掉這些毒水就好了!”

幾個療程後,母親完全康複了。這麼多年來,從未複發。想必是那次除了根。

最近看了幾位知名女作家的讀書筆記,諸多內容是品《詩經》,論《本草》的。從她們的筆記中,我也茅塞頓開。譬如“采薇”,薇者,不過就是嫩豌豆苗。數九寒冬,掐一把肥碩的豌豆頭,清炒,起鍋時,撒上少許鹽和白糖,清香爽口。“菘”者,不過就是大白菜。還有白蘿卜,唐朝就有栽種,但那時是做供品的。時稱萊菔,其籽叫萊菔子,供藥用。白蘿卜本身就有消食、止咳、利尿的功效。難怪俗語有雲:“青菜蘿卜保平安!”

陽春三月,常見人在田埂上剪一種開紫羅蘭色花的野草,聽說是草藥。父親說:“別小看這些草,對節生長的,都是藥草!”可惜我沒有讀過《本草》,分不清芳草、醒草、毒草、蔓草的類別。

但有一種茅草,漫地生長。春天,花未開,含在葉包中的花蕾,可以采來吃,當地人叫它“茅姑娘”。開花也獨絕,花穗是密生的白毛。茅草根也可以吃,挖出來,是白嫩的,生吃,甜脆可口,也可以做菜。農田裏,它是致命的雜草。無論陰濕、幹旱、貧薄的土地,它都可以立地紮根,很難卻除。這樣卑微的野草,竟也有止血生津、利尿解毒的藥效,還有助於體虛。

鄉下說,牛羊畜生是“百草頭”。它們啃草,似的的確沒有挑剔,凡可入口,幾乎不曾拒絕。看著它們健壯的體魄,我對百草無比感念。

活在自然裏,用最純淨的方式。卑微,不張揚,縱使巨石壓身,也無懼無畏,執著地把生命的葉脈,伸到太陽底下。它們內心充滿陽光,因為溫暖,所以懷有治病救人之心。

由是,見野草,必生敬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