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待微笑
在我看來,窗,是一種途徑;臨窗,則是一種心態。
喜歡房間裏諾大的飄窗,三麵凸起,有飄逸感。依窗而望,視線開闊,采光也豐裕。雖是數九寒冬,正午的陽光燦爛。一米之內,日光蓬鬆堆疊。玻璃隔著窗外的寒,我把自己埋進溫暖的陽光裏,手卷一書,應了李白的那句詩:“鳥吟簷間樹,花落窗下書。”
憑窗佇立,賞月觀景,聆雪聽雨,迎風納涼,依偎陽光……四季更迭,窗的優勢一成不變。
節假日,喜歡宅在家中。清晨,一屢陽光從窗簾的縫隙中穿刺過來,不用看鍾,就可以判斷時間。黃昏時,最後一抹夕陽從窗棱邊滑落,便在窗前等歸人。遠遠地看側影,就可以認出他。數著腳步,趕在他摁門鈴的刹那,開門迎客,給他一個驚喜。臨窗,多了一重默契。
節氣變更,溫度陡升陡降。室內外的溫差大,臨窗是最直白的手段。探頭,打量早起的路人,或者將手臂伸出窗外,添衣、減裳,心裏就有數了。
常有好雨隨風潛入,夜闌人靜,淺睡時分,透過窗欞的“叮叮咚咚”聲,雨勢大小已有幾分把握。最喜人的莫不過是冬季,拉開窗簾,漫天銀色驚現,冰雕玉砌的雪國,是夢的印證。
“淡月籠花花映窗”,月色常常有,花是少不了的情趣。喜歡養花,陽台兩邊的架子上都擺滿了。陸蠡因為愛綠,故而囚禁綠色藤蘿,但綠藤卻逐漸細瘦嬌弱,懷綠之人,終究因愛釋放了綠。我不憚於犯他的錯。那些向陽花,為了讓它們有充足的日照,將它擺放在防盜窗的欄杆上。臨窗,抬眼就是綠,心情也是綠色的。
有朋友來我家,驚歎異花四季當窗。再次來訪,她竟然徑直登門。我說她的記心好,方向感強。她笑著說:“是你窗上的花,為我做了向導!”
下班時,刻意抬頭仰望,牆壁上唯一的生機,是窗前的幾盆花草。臨窗花,成為家的標誌。
漸次,像春風吹過,鄰家的窗前也綻放了綠意。臥室的飄窗外,擺放著一叢幸運草。中午做飯時,我都會將淘米水澆灌在花草上,讓它保持生機。有一天,推開窗戶,正巧鄰居正將一盆吊蘭放在窗前。我與她相視,會心一笑。韋莊說“綠窗人似花”,我不曾奢望自己如窗前花,也能裝點別人的夢境。
陸續,前後幾棟樓上,開花的窗戶越來越多。
進餐廳茶社,也喜歡臨窗而坐,看窗外行人神色匆匆,夜幕下燈火闌珊,一窗之隔,我獨享這份安閑。一壺玫瑰花茶,斟了一杯又一杯,續添的茶水,衝淡了花的濃香,好在朋友們談興正濃,忽略了茶味。
從行為心理學分析,從餐廳選擇座位的習慣,可以判定一個人的性格特征。想起卞之琳的那首《斷章》:“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想到這裏,不禁有些惶恐:此刻,與我同坐的,除卻我的軀體,還有我刻意隱藏的內心,在眾人眼裏,都一覽無餘了。
閉窗獨坐,嫻靜思想,一窗一世界;推開窗,我與世界沒有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