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高飛 第十四章 眾眇之門(中)(1 / 2)

這次來到長春觀的,可真真是貴客了。

不過,出於某種原因,這貴客此次長春觀之遊,屬於微服私訪。

由於是微服私訪,所以長春觀上下人等並未被驚動,觀門照常開放、香客往來自由。貴客到訪的老律堂,屬於長春觀最後一重院落,本身就是觀內私地,平日裏並不對俗常香客開放。

逍遙子焦德曜此時又已變成了一個掃地雜役道,低頭在老律堂內細細地打掃落葉。在長春觀中,知道焦德曜尊貴身份的除了完顏德明,就是完顏諄等九大弟子,所以此次迎接貴客,他自然無法出頭,隻能以長春觀普通雜役道士的身份做一旁觀。

當下焦德曜送走了彭玉譚、萬俟詳和孟小七,正在老律堂院內清掃落葉,卻見院門開處,重玄子完顏德明、大弟子完顏諄、二弟子田彤許、三弟子季懷讓、五弟子李元證、六弟子完顏訥、七弟子赫連誠、八弟子上官諾等人,眾星捧月般地陪著兩個身著常服的男子走了進來。

這兩個貴客的年齡,約莫都已在五十歲上下。當先者一副蒙古人相貌,身高不足五尺,白麵短須、長眉細目,舉止穩重、頗具威儀。相隨者乃是漢人,身形瘦削、目光如電,長須飄灑、不怒自威。前者乃是當朝中書右丞相脫脫帖木兒,後者正是曾經在德州城郊雙合鎮外被孟小七喚作“戲法爺爺”的當朝戶部主事、都水使者,賈魯賈友恒。

在眾人身後跟著的還有三人。其中二人也是蒙古族長相,三十歲上下年紀,身量不高卻精壯異常,身穿黑衣、腰懸短刀,眼睛不大卻精光爆射,顯得異常機警幹練,乃是丞相脫脫門下兩個貼身護衛。另一人是個漢族青年,二十出頭年紀,一身白衣、腰係板帶,斜插烏鞘短刀,濃眉大眼、顧盼神飛、英氣逼人,卻正是當初護送賈魯回京的雙合鎮通遠鋪鋪兵長,吳鏞吳子羽。

此時的吳鏞,已被賈魯破格拔擢為進義副尉,從一個不入流的小小鋪兵長一躍而成為朝廷從八品的武官,專職在賈魯身邊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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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八那日在雙合鎮,賈魯與韓山童、封旭雷、孟蘭、孟小七等人分別之後,與吳鏞策馬趕回通遠鋪找到老仆,三人三騎向北疾馳。吳鏞思忖之下,巧妙利用自己的鋪兵身份,沿途每隔三五十裏,就找到一座通遠鋪換一次坐騎,如此一路不停地狂奔,終於沒有再遇攔阻和凶險,順利地回到了京城。

趕回京城之後,賈魯馬不停蹄,一麵命老仆回家中報平安,一麵帶著吳鏞急急趕到中書右丞相脫脫的府中。麵見脫脫之後,賈魯呈上由他親手繪製的《河務圖》,簡略講述了此次考察黃泛區的情形和治河之法,懇請脫脫下定決心,早日讓朝廷頒旨撥款,從速治理山東河患,拯萬民於水火之、挽危局於將傾。

雖然賈魯對於此次遭遇蒙克和隆赫丹截殺之事絕口不提,但脫脫丞相是何等人物,見賈魯衣衫不整、氣色不正,情知有異,厲聲追問之下,賈魯隻得講了雙合鎮外那一場驚心動魄的劫難。

脫脫聽了,先是憤憤不平、繼而喟然長歎,屏退閑雜人等,對賈魯講說了近來朝廷之中關於治河等國家政務的種種糾紛。原來朝中有一寵臣名叫哈麻哈士廉,官拜殿中侍禦史、禮部尚書,早年間對脫脫多有賞識栽培之恩,但後來隨著脫脫升任中書右丞相,對於脫脫力主的輕徭薄賦、治河救災、發行“至正交鈔”等新政頗有微詞。此番賈魯雙合鎮遇險,必是那哈麻一黨所為,為的是剪除賈魯,斬斷脫脫在治理河患方麵的臂膀,阻止脫脫在朝政上繼續大展拳腳。最不濟,也要將賈魯花費經年心血繪製的河務圖毀掉,以延緩治河的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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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魯聽罷脫脫備說朝中波詭雲譎的政治傾軋之後,撩衣跪倒在地,慨然對脫脫說道:“丞相!自古以來曆朝曆代,沒有放任河患肆虐經年而不治、聽任百姓自生自滅而不拯的道理!友恒蒙朝廷聖恩和丞相厚愛,無以為報,雖萬死不敢減治河之誌!請丞相放心,如果朝廷采用下官的方案,疏南河、塞北河,使河複故道,一定能做到役不大興、害不能已!朝廷但有差遣,友恒無不尊奉,不敉平河患,誓不罷休!”

脫脫雙手攙起賈魯,手撫其背道:“友恒忠敏之心可昭日月!你且放心,那哈士廉一黨雖然陰損,手段卻著實低劣。明日早朝,我就要再向聖上請旨治河!至於哈士廉手下那些鷹犬,我自有辦法叫他們絕不敢再動你一根汗毛!”

後來,至正皇帝妥歡貼睦爾聽了脫脫的表奏,猶豫不決,下旨召集群臣,針對治理黃河水患之事大開辯論。脫脫、賈魯等新政中堅在辯論場上舌戰各方、痛陳利害,終於打動了皇帝心腸,敕命中書右丞相脫脫立即著手準備,全權負責徹底治理黃河水患事宜。

如此一來,脫脫和賈魯歡欣鼓舞,當即振奮精神,全力籌劃治河諸事,經過兩個月的籌措,終於有了些眉目。入秋之後,治河的錢糧、勞役、工具、物料等等各項事宜的計議基本停當,但由於秋汛又至,大規模治河的時機還不成熟,隻得靜待來年春天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