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風燦爛的山菊啊,一夜之間,盡數凋落,鮮血染就的殘敗,那麼駭人。
空氣裏盡是死亡的氣息,一望無際的狼藉,大地的心髒在這一刻停止跳動。那些花瓣下的,是一具又一具辨不出本來麵目的屍體。殘肢斷臂壓完了莖稈,無法閉眼的頭顱將花萼壓進土裏。
風,盲目地穿過,頹然的花蕊落下一滴血,泥,貪婪地吮吸,慘烈的景象如同最妖冶的修羅場,輕易就奪了人的呼吸。
偏偏就有這麼一闕雪白,不染纖塵,在飄飛的花衣下沉靜如水。天空漏下幾縷光明,那清瘦纖細的身影定定地站在那裏,腳下似是生了根。疲累在他臉上投下淺淺的暗影,屍體堆出來的驚豔本應是魔鬼,他卻如謫仙,傾世,也落寞……
“司昂……”眼睛兀自刺痛。
我想靠近他,卻又不敢,我害怕,害怕觸碰到的溫度是一片冰涼,害怕自己一抬手,就會讓這具軀體衰敗,如遍野的山菊般,眨眼就凋謝……
“桃夭,司昂他……”胡亥上前拽住我的手,聲音帶著細微的擔心。
“別碰我,也別提這個名字。”我淡淡地打斷他,一把抽回被他握住的手,被他碰過的地方是暖的,但我隻覺得惡心。
胡亥怔怔地看著自己被推開的手,苦笑地搖搖頭,果然啊,被討厭了呢!
此時,太陽已經冒出頭來,黑暗追趕著地平線而去,鋪天蓋地的血色耀眼極了,又破碎得不像話。
抬手拂去落在司昂肩頭的菊花瓣,我握上那雙冰涼的手掌,漸漸收緊,腦袋貼緊他的胸膛,刺骨的寒冷啊,足以讓血液凝固。
我頭一次覺得這樣無力。
“司昂,你是豬嗎,打不贏就跑啊,也不至於連命都丟了吧?”
我什麼都聽不到,什麼也看不到,如同置身於孤寂的海底,天地間隻剩下我一個人。
“司昂……司昂,我會為你報仇的。”
冷,我好冷,陽光也無法給我力量,世界開始扭曲,我沒了站住的力氣。想著就這麼睡過去,醒來之後,或許會回到雜貨鋪,會見到楓涇和鈴子吧?
我好累,好累……
“桃夭!”胡亥驚慌地大吼,那滑落的嬌軀失了力量就要砸在地上。
原本沒了聲息的人突地睜開了眼睛,那雙猶如極地寒冰的眸子閃了閃,下意識地握住即將流失的溫暖,長臂一撈,便將那即將落地的人兒攬入懷中。
毫無血色的蒼白讓他空洞的眼瞳總算回了些溫度,手指探上她的脈搏,皺了皺眉,“胡鬧!”
“皇上,此地不宜久留,我們要趕緊回宮!”說完,司昂一吹口哨,兩匹駿馬從山林間竄出,動作靈活,其中一匹白馬屈下前腿在他麵前跪下,純淨的黑瞳一瞬不瞬。
“還是把她交給我吧,你現在的樣子隻怕會凍死她。”胡亥沒有上馬,他的眼裏隻有司昂懷裏的纖白。
司昂一顫,準備將懷中的人兒扶上馬的手臂將在半空,他差一點就忘了,自己這鬼一般的身子會要了她的命。這麼想著,他月華般的眸子黯淡下來,不過瞬間,又恢複平靜。
“諾。”司昂動了,他將懷中的人兒順從地交到了胡亥手中,毫無留戀地飛身上馬,雙腿一夾馬肚子,率先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