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退去,蒙上一層迷離墨布。我與司昂及時地趕上了走在前的胡亥的隊伍。等回到各自的宮裏時,天已經是深沉的黑。
我趴在床上,像是一具剛剛從戰場上下來的屍體,露出的背脊已經結痂了,痛也麻木了,然而白珊為我上藥的手依舊是小心翼翼。
“白珊。”我微微側過頭,背後的手堪堪一頓。
“聖女,是奴弄疼您了嗎?”白珊連忙起身,然而在地上跪得久了些,冷不丁膝蓋一軟,差點磕在了床沿。
“坐這裏幫我上藥吧!”我扶著白珊的胳膊,拍了拍我身邊的位置,“不用太過小心,我又不是一碰就碎。”
白珊任由我的動作帶到床上,皺緊的眉頭依舊是皺著,“聖女,怎麼這樣不小心,若是留疤了怎麼辦?”
“留疤了就留了吧。”大不了就紋身遮一遮了。
“聖女這樣說就是小孩子氣了。”白珊歎了一口氣,從藥罐子裏摳出一團玉肌膏塗抹在粉色的傷口上,“莫說尋常百姓家對女子的相貌有所在意,聖女入了這後宮,隻怕是會失了皇上的恩寵。”
“……”我無語地斜了她一眼,“白珊,我不會做皇上的妃子,這輩子都不會的。”
“是奴多嘴了。”
倏地,我腦中極快地劃過一道亮光,側過頭來,望著認真工作的白珊,突然出聲問道:“我美嗎?”
聞言,白珊愣了愣,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聖女自然是美的。”
在她眼裏,聖女的美就像是瑰麗的大漠星空,有千萬種勾人攝魄的模樣,你以為自己看到了她最美的一麵,卻不知,她下一瞬的一顰一笑都能讓人移不開眼,甘願與之連命而活。
“所以說,皇上也不是真的喜歡我,有可能隻是因為我的這張臉了?”我摸著下巴,自以為深沉地猜測道。
“話也不能這麼說……”
“那也就是說,我如果變醜了,就沒人會喜歡我了?”也沒等白珊回答,我自顧自地說完了一切。
“聖女,話不是這樣說的……”
“不用說了!”我豪氣地一揮手,再一次打斷她,“白珊,你這次還真是幫了我大忙呢!”
“聖女,你為何不想入宮呢?”甚至還是如此抵觸。
“為什麼要入宮?”我抱著玉枕趴好,“白珊,你難道不覺得,像我這種人在皇宮裏是活不了多久的嗎?”
“怎麼會?聖女的本事連司大人都稱讚不已呢!”白珊又繼續為我上藥。
稱讚不已?他還會誇我?真是怪事了。
“我的本事不是用來對付人的,你在我身邊這麼久,應該知道。”我緩緩閉上眼,安然享受白珊的服務。
“奴明白。”白珊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專注手上的活計,沒有再開口。
上好藥是一盞茶之後的事情了。
月亮已經掛上了枝頭,一天的疲憊在這一刻無處可藏。我推掉了白珊硬是要端來的晚膳,想著早些休息。
不想,正是這樣不尷不尬的時候,上林苑迎來了一位客人。
隔著層層紗幔,白珊站在簾外,輕聲開口:“聖女,茹夫人來了,在前廳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