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一定會同意嗎?
北傾凱居高臨下地看著跪著的南柳月,眼神如利劍,似要刺穿而過。
良久,他才開口。
“南柳月聽令。”
頭垂得更低了,南柳月背脊清瘦,順滑而下的發墜在地上,憔悴不堪。
這段時間,他過得也不好。
“朕命你鎮守護國寺,如無詔諭,不得返京。”
“諾。”低下另一條腿,高傲的頭顱貼在地上,南柳月隱在衣袖中的指節顫抖,哀傷至心如死灰。
北傾凱側坐在床榻上,直到南柳月離開,他的心裏也沒有激起絲毫漣漪。
“母後,你看,皇兄他走了。”
“他一點都不愛你。”
“現在,就隻有我陪著母後了……”
端起手邊的茶杯,北傾凱執起特製的玉勺,一點一點地打濕太後的唇,沾著水珠的唇瓣好不容易飽滿了些,他也為這樣的發現高興不已。
“母後,你還要睡多久?”
“兒臣還沒來得及告訴你一句話。”
“下輩子,不要做母子了……”
北傾凱看著依舊安詳的北傾無念,雙眸噙著溫情,低頭,在褶皺的嘴角印下一吻。
天順十二年,春,青蒼國太後薨逝,青蒼國皇帝三日未出鳳棲宮,舉國上下默哀一片。
與汴京百裏之遙的護國寺白茫茫一片,紛飛的布條純潔無瑕。僧人們閉門誦經,為那位超度。
佛像之下,一位瘦削的身影虔誠地誦經念佛,白衣白褲,素淨無雜,純白的長發及地,連眉睫都是雪白。
聽寺中的沙彌說,他已經坐在這裏好久,好久了。
從太後娘娘的死訊傳來那天起,半月有餘了。
這頭發,是一點一點變白的。
又過了不多時,汴京傳來消息,驃騎將軍呂榮直搗青龍國都城。
聽聞,那戰場上有一條靈蛇,纏住青龍國的軍隊毫無反擊之力。
不過兩月,青龍國最富饒的五座城池便成了青蒼國的囊中之物。
天順十三年,夏,青龍國易主,正式並入青蒼國版圖,改國號為‘長念’。
從此,世上再無六國,隻有五國。
前線傳來的捷報沸騰了整個青蒼國,哦不,是長念國。
天順十四年,長念國舉國上下減免賦稅,徭役減少,興農興商。短短幾年間,長念國國泰民安,百姓安居樂業,貿易通商繁盛榮昌,吸引了周邊列國前來通商。
商業發達,軍事翹楚,長念國無疑是五國之中最強盛的存在。
天順五十三年,冬,長念國皇帝北傾凱駕崩,與太後合葬,舉國哀悼。
白色的綢布遍布大街小巷,百姓自發披麻戴孝,朝汴京皇宮方向默哀。
彼時,那跪在佛像前的人影已經佝僂了背脊,潔白的眉須縷長觸地,他聽見哀樂悠長。
四十二年了,念和皇帝在同一天離開了這個世界,自己卻還羞恥地活著。
這是,他唯一能滿足她的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