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陌依然在呼喚,呼喚著一種絕望,呼喚著一場不會蘇醒的沉睡,我蹲下了身來,伸出了一隻手,輕輕地放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她哭了,淚流滿麵,她轉身了,緊緊地抱住了我,淚水濕漉了我的衣服。
“一切都過去了,沒事的,沒事的…”
言語,此時此刻,已是蒼白的無可救藥,沒有分量,也沒有意義,卻依然要說出來,說出那一些墨守成規的慰藉。
悲傷,有時是一種難以消解的毒藥,而默默承受、淚水的揮灑是其最好的解藥。然而,當悲傷逆流成河時,也隻能依靠歲月的圍追堵截了。
待寒陌的心情稍稍平複了一些後,我簡單地查探了一下莫老伯的屍身,以求尋求到某些隱藏的蛛絲馬跡。他沒有遭受血流的創傷,脖間殘留著一個微小的銀針,和絲線一般的柔滑,沁出了少量的藍色血液,宛若一滴蔚藍色的海水。
我很驚訝於如此的血液,對它的認知也是一種支離破碎,無論怎樣,終歸是無法明了起來,猶如眼前排列著許多的圖片,但無力拚湊完整。
“王,接下來需要做些什麼?是要…“風語也蹲下身來,目光遊移在莫老伯的身上,又很快地遺落在我的臉龐。
“隻有如此了,我們要下葬了莫老伯,隕滅了,總要尋覓一處安息的歸宿。“我瞥了一眼天空,那是一種遙遠的浩闊,沒有起點,也沒有終點,一聲長歎,回蕩在凝滯的空氣裏,很是清晰。
幾經周折,幾番找尋,我們最終停留在一個鄰水的高崗上,掩埋了莫老伯的屍身。在泥土覆蓋住他的麵容之際,一瞬間,他的眸子呈現出一種變化,匪夷所思,奇特怪誕:一隻眸子裏飄舞著血紅色的沙粒,另一隻眸子裏下落著蒼白色的雪花。
寒陌跪倒在墳墓前,久久不願離去,默默地抽泣著。天色又放晴了,一縷光線籠罩了下來,灑落在了她的後背,形成了一個圖案,宛若是一滴發光的眼淚。
我沉默了,望著漸行漸遠的流水,思想也猶如被水浸泡了一般,沉沉的,濕濕的。或許,莫老伯不會感到孤傷,因為流水日日夜夜在他的耳旁絮叨著。
“王,有大量的村民正向這裏湧來,他們似乎是來奪取寒陌姑娘的…”離咒從遠處跑來,有些疲乏,有些驚異,額頭上端的發絲透漏出一種濕漉的烏黑。
“村民?他們為何會出現如此的舉動?難道…”
“王,在臨來時,我發現了一處冷僻的院落,或許,我們可以前往那裏躲避一下,以免和村民們產生不必要的衝突。”水怨望了一眼遠方的竹群,也來到了我的麵前,看了一下離咒,和他站在了一起。
我走向了寒陌,慢慢蹲下身來,猶豫了一下,還是麵向了她,“寒陌,我們應該離開了,離開這裏…”
她沒有言語,也沒有扭曲了目光,依然地跪倒著,淚痕還是一種依稀可見,一行行,清澈,明亮。
一陣風吹來,卷下了許許多多的葉子,它們簌簌地落降在墳墓上,成了一片片泥土的點綴,簇擁著,晃動著。
我勉強了寒陌,把她生硬地從悲傷裏拉走,這樣的舉動似乎有些冷漠,甚至是殘忍,然而,緊迫的事態沒有給我留下一絲遲疑的機會。
又行過了木橋,又穿越了竹群,順延著一條似路非路的小徑前行,摸索著前行。我無法想象出它曾經的模樣,也無計去敲實它的長或短,寬或窄,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個未知數,一個被歲月掩埋結果的未知數。
小路消失了,消失在一座廢棄院落的門前,延伸的是一段破碎的石階。綿延聳立的高牆,褪去了往昔的氣勢恢宏,空留下一些失落的斷壁殘垣。幾棵參天大木,生在牆外,長在了牆內,一派生機盎然,似乎是對人世善變的一種嘲弄。
我推開了朱紅早已剝落的大門,猶如打開了一段塵封久遠的曆史,然而,這又是一段怎樣的過往呢?或許,我們永遠不會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