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離開了，從昏黃燈光裏走進了漆黑的夜色中，一步一步，每一步都是那麼的艱難，每一步都濃縮了一種遙遠。
我站著，獨自站立在一個斑駁的光影裏，望著，靜靜地望著黑夜淹沒了他們的身影，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息，看到了氣息的形狀，也依稀聆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一片葉子飄落了下來，搖晃在地上，‘劈啪’，飄來了一個聲音，一滴燭火的灰燼墜下了，砸落在那片葉子上，灰燼中殘留的溫熱灼傷了它，柔嫩的紋脈斷裂了，或許，它也不曾想到，自己一次無心地墜落，竟然隕滅了生命。
我抬起了頭，那籠燭火終歸是要墜落了，慢慢地飄落在夜空中，一路滑下，一路昏黃，一路憂傷。
墨沉出現了，依隨著燭火滑落，在一片單薄的餘光裏，他裸露了掌心，上麵浮現出了一個墨筆，不久，墨筆飄升了起來，在燭火墜地的那一刻，在空中勾畫出了一個圓圈，一個散著蒼白色光芒的圓圈。
我望著，猶如是在欣賞著一輪懸掛的老月，一陣風吹來了，從那個圓圈裏，不知不覺裏，我飄到了一個陌生的境地：
墜落，一個人的墜落，我墜落在一棵風燭殘年的老木下，蕭瑟在蔓延，像一股濃烈的泉水浣洗了眸子，冷清在生長，猶如雨後的春筍一般瘋狂地生長，荒寂在追討，仿佛是一個亡命徒拚命一樣地追討，恍惚襲來了，疊加給人一絲一縷的不知所措了。
我望著，一彎殘月點綴在遠方的天宇裏，無休無止地流瀉了銀白色的月光，一種清寒的發白，明亮了孤單的我和落寞的老木。
黑暗，在一片悄無聲息裏綿延了很長，沒有響聲，也沒有躁動，好像是一片夜色籠罩下的海洋，它遼闊了，平靜了，而老木就是那遼闊和平靜下的一處孤傷的島嶼，島嶼上還遺落了一個有些茫然的我。
幻境，我想，這是墨沉所營造出來的一個幻境。
有人說，幻境其實是一種心境，是一種施術者的心境，是歲月沉澱了記憶的地方，它潛伏在人的內心深處，溫藏了人的一生中最為在意的一種情感。
我坐下了，又站起了，向前走了，又回退了，一個人，一個影子，一棵老木，還有一片永不消散的黑夜。
累了，倦了，我終歸還是倚靠在了老木上，伸出了一隻手，攤開了掌心，承接了一些清澈的月光，如水流一樣，回旋著，漣漪著。
不知何時，不知何方，飄飛出了一隻彩蝶，和先前見到的一模一樣，它纏戀在老木的一個枝椏上，久久不願離去，或許，那才是一種日思夜想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