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齊劃一的白色,對於眸子而言,或許,有些單調乏力了,然而,卻也讓撲朔迷離的環境變成了一種簡單明了,流動的目光也可以輕而易舉地捕捉到一些風吹草動了。
很快,透過茫茫然的雪簾,在不遠處的峽壁前,出現了兩個搖晃的影像,有些模糊,有些隱約,宛若是一片搖曳在霧氣裏的枝葉,似乎是一種疑惑,又似乎是一種確鑿。
我走了過去,踩踏在了柔軟的白色荒原上,一步一個淺淺的凹陷,一步一個清晰的印痕。峭厲的風卷來了,破碎了一片又一片的雪花,然後,又把它們傾斜了,成了一條條白色的牽線,粘連在了發絲上,清涼了一下麵容,久久地不願離去。
走近了,一切也都清楚了下來,那是洛夕和良人,他們站立在了風雪之中,一前一後,一臉的平靜,還有一些無法說出的表情,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這是怎樣的一種情景?似曾相識,我憶起了童年的一段往事,他們猶如是兩個飽嚐風雪的雪人,隻是,不用了讓我擁抱,也不用了我給予溫熱,因為,他們本身就是一種存活著。
“吐羅漣傷,我沒有傷害她,一點也沒有,現在,我把她歸還給了你”,良人的嘴唇微微動了,很遲緩,也很沉重,“不知為何,她的氣息有些柔弱了,像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兒,我想,或許,對她來說,這個地方是一種牽連,一種命運的牽連…”
話音未落,他笑了,微微一笑,幻變成了一尊冰雕,沉默了,無語了,目光飄向了遠方,一直飄著,似乎沒有了終點,也沒有了落點。
我伸出了一隻手,放落在了他的肩膀上,沒有了溫熱,隻剩下了徹骨的冰冷,輕輕地拍了一下,一瞬間,他破碎了,一片又一片,和雪花一樣,晶瑩著,雪白著,也飄落著。
後來,吹來了一陣風,雪花更加破碎了,也更加飄渺迷離,飛舞成了一片影像,那似乎是一場遠年的戰鬥情景,良人出現了,他扛起了一杆旌旗,不斷地呼喊著,征人不斷地衝殺著,然而,他終歸是倒下了,一片白色的紙張飄落了下來,從他那血跡斑斑的手心裏。
我伸出了一隻手,承接住了它,殘留的鮮血還有一些溫熱,低下了頭,默念起了上麵的一行字跡:
殘陽如血,半城煙沙,兵臨城下,陣陣廝殺。長戟折,利劍鈍,旌旗橫臥,人休休,馬行行,誰在回眸,卻已是故土難覓,瞥見了西天一抹淒豔的晚霞,誰在遠望,良人不歸,隻能空守庭院裏一疊又一疊傷逝的落葉。又是沉夜,又是無眠,月夕夕成玦,又是孤盞,又是濁酒,燭火隱隱成線。怨曲幽幽,西樓冷冷,憂傷不休,相思生,書信不歸,等待腹化成了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