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四月的田野一片蔥蘢,正在拔穗的小麥,像即將分娩的產婦,一個個兜挺著碩壯的身軀,將優美的身姿顯露在蒼穹之下。
自從糧食絕收以來,積石原上還沒有見過這麼動人心弦的麥野。
翠綠挺拔的小麥娘娘,從秦嶺北麓那邊喜笑顏開地手挽手,肩並肩,一字兒排列過來,直到北山南麓的箭括嶺下,才收住腳步。
廣袤的八百裏秦川中,這兒那兒,無不沉浸著小麥娘娘的身影。
這些風吹雨露的天子驕子,在即將成熟的原野上,盡情地展示著自己的風姿。
再過一個月時間,小麥娘娘將從豐收的田野走進農家的打滿場上;在碌碡、石滾的碾壓中,分出枝幹和顆粒;像元寶一樣的麥粒兒,會被農人敲鑼打鼓迎進糧倉。
當含辛茹苦的農人看見糧倉中冒了尖的麥寶寶時,不知會綻放出多麼燦爛的笑臉!
這時候,在小麥娘娘孕育果實的當口,一些耐不住性子的農人便就愛不釋手了,一天三晌,都要蹲在天地間,壟畔上,目睹小麥娘娘的肚子一天比天鼓脹;看得心醉時,便就吼幾聲秦腔。
高亢滄浪的秦腔,是農人對未來生活的憧憬!聲情並茂的唱腔在原野上四處回蕩,卻沒有引起康素素多少注意。
康素素專心致誌地向前趕路,她不是在走,而是在跑,疾風驟雨般向淩風縣城奔去。
現在是卯末辰初之時,25裏路程,康素素打算一個時辰跑完;這樣的話,她將在辰末巳初趕到縣城。
倘若及時找到趙小燕,讓趙小燕領著找見他爸趙光明;趙光明又是乘車而來,便可在巳末午初趕到秦王寨;將可新兒攔截下來。
康素素這麼想著時,心中卻又犯了嘀咕:從卯時到時午時將近三個時辰,五六個鍾頭。這麼長時間,岐陽的公安和民兵能一直呆在秦王寨?
康素素不敢相信這種事情會是真的,可是在她離開秦王寨時,可新兒還被烤著手銬呀!
馬副縣長被可新兒一記神駝足踢翻地上了,可這廝不死之前,一定對可新兒施以酷刑!
“可新兒,素素對不起你!素素不應該心生異念,要和你在五丈原過夜!如果不是在五丈原過夜,如果不上那個牛糞、馬糞熏天的車馬點,哪會發生這些糗事情……可新兒,素素讓你受苦了啦……”康素素低聲埋怨著自己,禁不住雨打芭蕉……
不可置疑,康素素和秦可新在上五丈原賣饃的過程是歡樂的;要不是車馬店那段插曲,這段充滿溫馨的曆練,會讓康素素畢生懷念!
歡樂的溫馨是從那一刻開始的呢?恐怕是從說服可新娘,去上套的板樓上裝饃饃開始的吧。
那時候,康素素和秦可新手挽著手,從那副堅實的木質胡梯上攀爬到板樓上,一眼就看見擱在板樓上麵的大笸籃。
大笸籃裏裝滿白森森的饃饃,秦可新說有300個。
康素素說不對,隻剩285個了;因為有15個饃早在一個星期前,秦可新就送給康素素!
秦可新不信康素素的話,康素素便讓他認真清點數字。
一笸籃饃饃裝完了,也清點完了,數的數字果然就是285。
康素素看著秦可新咯咯一笑,說:“小強驢,看你還強不強!”
康素素說著,便在秦可新的鼻子上刮了一指頭以示懲罰。
秦可新笑道:“素素姐,你臉紅什麼?你和我一起去賣饃,不就是要的這種感覺嗎?”
康素素癡愣了,她沒想到秦可新一句話說出她隱藏在心中一個星期的隱私。
自從一個星期前,秦可新送康素素去縣城的學校,兩個人分開後;康素素把秦可新整整思念了一星期。
星球六上午學校一放假,她便迫不及待地趕回秦王寨,走到村東邊的小道上,秦可新果然也在等她。
康素素一見秦可新,心中便有一種說不出的甜蜜;當秦可新告訴他語文老師鄭希混讓他背唐詩,他借機發揮接了鄭希混的短,康素素差一點笑彎腰。
可後來秦可新說他被鄭希混打了,跟著瘸子爺學功夫,康素素的心中便“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