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新正在漫無邊際地回憶著那些倘若煙雲的陳年往事,卻聽門外傳來高亢的喝喊聲:“亂喜大哥!亂喜大哥!”
秦可新站起身子走出上套的門,何雙友拎著一隻竹籃子,邊走邊喝喊,已經從頭門裏走進來。
何雙友走進頭門來到院子裏,見秦可新迎了上來,便就喝喊道:“可新小兄弟,這裏果然是你舅家;我還以為自己走錯門了哩!”
何雙友說著,便把胳臂上挎著的竹籃子放在屋簷台上;四下裏看了看,西邊靠牆的地方搭建著棚子,棚子裏麵支著鐵匠爐子,便就驚詫不已地喊了一聲:“啊呀呀,亂喜大哥家中還支著鐵匠爐啊?怪不得人說西街人富有,原來早就搞起發家致富的小買賣嘍!羅鎮隻有東街人是榆木疙瘩,整天就知道窩裏鬥;樂鬥日子越窮咯!”
秦可新見何雙友絮絮叨叨說著,便就嘿嘿笑道:“何大哥,你把我三舅喊大哥,卻把我喊小弟,這班輩不是亂套了嗎?”
何雙友一怔,頓時笑得山響,把手指著秦可新說:“看來可新兄弟是個有心計的人,其實羅鎮的東街和西街自古就很少來往;之間就扯不上什麼啥班輩,全是胡叫冒答應!要不是嘟嘟娃被狼叼走這件事,何雙友八竿子也不會和你舅家搕到一起的!”
這時候,三舅、四舅、青路哥、外婆、三舅母全從上屋裏走出來;何雙友便向大家一一問過好,重新把擱在房簷台上的竹籃子拎起來說:“這是我在王嶺上打來的麂子,剛才煮熟了,給你們拿來嚐嚐鮮!”
秦可新見說,便就問道:“王嶺上有麂子?麂子是不是小鹿……”
何雙友看了秦可新一眼,一本正經道:“麂子就是小鹿呀,這家夥在叢林、草地上胡衝亂竄,如果去了王嶺山,你走不上幾步,就能看見漫山遍野的麂子在奔跑哩!”
何雙友說著,便把舌頭伸出來在嘴唇上舔了一圈子,繼續說道:“麂子的肉質細膩,味道鮮美,是野味中的上品;古語早就有說道‘吃了黃燜麂,能趕三架山’哦!”
秦可新見何雙友說得滿嘴飛沫,便就笑道:“你們在王嶺上打麂子就不犯法?”
“這犯啥法呀?南街那個叫賈權貴的住在王嶺上打麂子,打好一家子車,運到省城裏去賣,聽說那家夥錢多得很哩!”
“賈權貴!”秦可新驚叫一聲道:“你說賈權貴經常上山打麂子是不是?”
“是呀,他啥都打,去年冬天想打一頭狗熊,差點被狗熊給吃嘍!可是賈權貴性子硬得能打鐵,發誓已經要滅了這頭狗熊;於是,拎著雙管獵槍在山上追蹤大半月,還真把狗熊追上了;不但打死狗熊,還從狗熊嘴裏救了一個女人;聽說這個女人後來給賈權貴做了婆娘!”
三舅聽何雙友這麼來講,便就噓歎一聲說:“果然是鼠有鼠路蛇有蛇道,賈權貴能慈寧宮狗熊嘴裏就出一個女人,也算這家夥積德行善了!”
秦可新怔怔地看著何雙友,突然說道:“何大哥,賈權貴上山打獵是不是你起得頭?”
何雙友一怔,不知該如何回答秦可新,愣了一陣子神,才說:“也可以說是我給他提供的信息!”
何雙友這麼說著,便對走過來的三舅母道:“淡香嫂子,你把麂子肉整一整,讓大家品品味兒!”
三舅母接過何雙友遞過來的麂子肉,客套了幾句,走進廚房操作去了;何雙友這才轉向秦可新道:“去年這個時候,我從王嶺上打了一隻麂子扛回家來,走到硬溝套碰上賈權貴;賈權貴問我麂子從哪弄來的,我說王嶺山上到處都是!賈權貴看了我一眼,一聲沒吭,埋頭走了;看著他那閃腰閃杆走去的身影,我突然有一種驚悸感,心想這家夥是個生胚子,當時如果要搶我的麂子,一拳頭打來,我還不當場翻了白眼!”
何雙友這麼說完,三舅便把腳在地上跺得“咚咚咚”震響,長籲短歎道:“雙有兄弟,你這是沒事尋事,引狼入室啊!”
“引狼入室?”何雙友看著三舅,不明事理地問:“何以見得?”
三舅雙手擊了一下,“嗨”了一聲道:“這個你還看不出來?你給賈權貴說王嶺上有麂子,那家夥還不過去打翻?”
“對呀,自那以後,我時常能在王嶺上見到賈權貴!”何雙友揚聲說道:“賈權貴扛著兩杆獵槍,打麂子,打兔子,打黃羊,打得能裝一架子車,便就送到省城那邊去賣!”
秦可新見三舅和何雙友一波一折地說著,便就插上話道:“問題不是賈權貴去王玲上打獵的事,而是這家夥可能逮了狼崽弄回羅鎮,才釀成眼前這樣不可一世的狼禍!”
“啊!”何雙友驚叫一聲,眼巴巴看著秦可新說:“我怎麼沒有想到?”
何雙友低頭沉思一陣,揚起頭來說:“有可能,誰不知道賈權貴是個雁過拔毛的家夥?”
何雙友一邊講,一邊在自己的腦門上拍打著說:“這麼說何雙友是咎由自取,自己毀了自己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