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雀雀訕笑一聲：“看把你美的？哦對了，眉鄔縣城哪來鍋爐讓你和拉拉去鑽？”
秦可新看了晉雀雀一眼，說：“眉鄔縣不是有賣羊肉泡饃的商販嗎？商販白天支起鍋爐在大街上賣羊肉泡，一到晚上，將大鐵鍋拔走，留盤鍋爐在街頭；就成了一些無家可歸孩子的棲息之處！”
“原來這樣！”晉雀雀噓歎一聲：“內蒙的鍋爐不是那樣的，大多像豎起來的汽油桶；用來烤紅薯、烙燒餅、烤饢；從上麵進去，鑽兩個小孩還是可以的！”
秦可新戥擋著說：“內蒙那種鍋爐是豎立起來的，我和拉拉鑽的是橫臥的；橫臥的鍋爐有爐膛、煙道，自然隻能容納一個人！內蒙那邊的鍋爐拉拉說過，比眉鄔縣這邊的大！”
晉雀雀若有所思地說：“那倒是，你想內蒙那邊的冬天那麼冷，我們流浪在外的孩子夜晚如果蹲在街頭，不被凍死才怪！因此，遺留街頭不好搬走的鍋爐就成了夜晚最好的去處！燒烤了一整天的鍋爐晚上還有溫度，我們便能安安穩穩睡上一覺！”
秦可新聽晉雀雀這麼來講，眼睛不禁濕潤了，有點傷感地看了她一眼道：“多虧雀雀和拉拉在一起鑽鍋爐，要不，你們不被餓死也得凍死！”
晉雀雀流淚了，把身子轉了過去擦了擦淚水，轉向秦可新道：“不說內蒙那些不堪回首的事了，還是講講你倆在眉鄔縣那天晚上的事吧！”
秦可新一笑，道：“那我就接著說！那天晚上，我鑽進鍋爐不久，便就睡著了；睡得正香卻聽有人喝喊。睜開眼睛去看，才知天色大亮，鍋爐旁邊站著一個胡子花白的老爺爺。老爺爺是賣羊肉泡饃的主家，他要做生意，見我睡在鍋爐裏，才可著嗓子叫喊呢！”
晉雀雀咯咯笑道：“這麼說是賣羊肉泡饃的爺爺把你喊醒的？”
“是的！是的！”秦可新欣欣然說道：“老爺爺善眉善眼，他喊醒我後問為什麼睡在鍋爐裏？我說明根由。老爺爺噓歎一聲說，這大點孩子遭罪呀！一邊說，一邊幫我從鍋爐裏走出來。這時候，我滿身滿臉被鍋墨膩抹了，像個掏碳的礦工。老爺爺讓我坐鍋爐跟前，很快把火生著燒熱水，讓我洗了臉；說，孩子凍了一晚上，爺爺給你弄點泡饃！”
晉雀雀一怔，問道：“老爺爺要給你吃羊肉泡饃？”
秦可新點點頭說：“是呀，沒想到天底下還有這麼好的人！爺爺很快把羊肉湯燒煎活，把昨天煮好的羊肉切下來幾片放進一隻大老碗裏，給裏麵擰了一根麻花遞給我說，吃吧，吃了暖暖身子！”
晉雀雀插上話：“那就吃呀，你的肚子不是餓得慌嘛！”
秦可新眼淚汪汪，說：“我看著老爺爺遞過來的羊肉泡饃，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可看到老爺爺慈祥的麵孔，突然哭了；還跪在地上給他磕了個頭。站起身子後，才將碗接到手裏，呼啦呼啦將一大碗羊肉泡饃趕進肚子裏去！”
秦可新說著，禁不住伸出舌頭舔舔嘴唇，似乎還在吃那碗陳年已久的羊肉泡饃。
晉雀雀不無感慨地說：“可新兒真行，你那個頭沒白磕，老爺爺恐怕會讓你吃第二碗的！”
秦可新拍個響掌道：“還真讓你猜對啦，我正吃著時，老爺爺又給我碗裏擰了一根麻花！雀雀我給你說！”
秦可新加重語氣道：“可新長這大，還沒吃過那麼香的羊肉泡饃哩！”
晉雀雀笑著說：“可新兒有福氣！拉拉哪，和你一樣吃了羊肉泡饃？”
秦可新笑道：“拉拉栽了，差點被主人狠揍一頓！”
“咋回事？”晉雀雀不解地看著秦可新問：“主人要打拉拉？”
秦可新定定神說：“拉拉鑽的那家鍋爐主人，是個滿臉橫肉的凶漢。凶漢見拉拉鑽進他的鍋爐裏睡覺，罵罵咧咧一把拎出來要打；我急忙趕過去說，不要打人，你看那個老爺爺，我鑽了他家鍋爐，他還給我吃泡饃哩！我把手中的泡饃碗在凶漢麵前一展。凶漢看了一眼，似乎覺得自己過份，才把拉拉鬆開來。拉拉受了委屈，我慌忙把沒吃完的半碗泡饃遞給他說，哥你吃，我已吃飽了；是那個老爺爺給的！拉拉流著眼淚端起剩下來的泡沫，扒拉進嘴裏麵！”
秦可新說著，長歎一聲道：“真是人上一百形形色色，那個凶漢也真不是東西，隻可惜可新兒當時還沒武功；要是有武功，非叫那家夥滿地找牙不可！”
秦可新正在侃侃而談，卻見王麒惠從那邊過來了。
王麒惠已經成大姑娘，留兩根烏黑的毛辮兒，皮膚白膩，臉上浮泛著少女特有的色彩。
今日穿一件水紅色的短袖衫子，粉紅色的燈籠褲，說是農村孩子卻不像農村孩子的裝扮；說是城市孩子，卻有農村孩子的質樸和雅靜；尤其那雙黑嗚嗚的大眼睛，簡直就是兩顆成熟了的山葡萄。
秦可新還是頭一次這麼近距離地觀看王麒惠，看過幾眼後，心口上那隻小兔子便就“蹦蹦蹦”地跳騰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