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書與如霜的婚禮在第二天終於補辦完整了。
惟一讓如霜覺得遺憾的是她的臉上有傷,所以她沒能從鏡中看到一個幸福而美麗的新娘。
範書甚至不讓她照鏡子。
如霜有些遺憾地對水紅袖道:“以後等我臉上的傷好了,我要好好地照一照鏡子,而且要像今天這樣打扮。”
水紅袖道:“好呀,那時我親手為你裝扮!”
但她知道如霜永遠也無法在鏡中看到一個美麗的自我了。
這是範書偷偷告訴她的,據郎中說如霜臉上的傷口會留下永遠的傷痕,永遠醜陋的傷痕!
說完這些話,範書又道:“但在我心中,你如霜姐她永遠是美麗的,我會一輩子真誠地待她!”
他說這句話時,水紅袖偷偷地觀察了他的眼神。因為她聽說如果誰說了謊,他的眼神就會暴露出來。
她看到範書的眼神是真誠的。
所以她有些放心了,又有些感動,同時亦有些遺憾……
範書悄悄下令撤去了或砸毀了所有的銅鏡,水紅袖明白範書的一片苦心。
如霜一直到了不需要再用藥的時候才察覺出事情有些不對勁——她本是一個冷靜而敏銳的女孩,但幸福讓她的感覺不再如以前那般敏銳了。
有時候,幸福就像酒,那種看似不烈,後勁卻很大的酒。
她幾乎找遍了霸天城也找不到一塊鏡子——但無須用鏡子,單單用手指去觸摸,也能從坑坑窪窪的印痕中感覺到什麼!
如霜突然一下子清醒過來了,就像一個喝醉了的人猛地被潑上了一盆冷水般!
心冷如水!
其實範書對她很好,好到無可挑剔,但她仍是有心冷之感,她在想:“這樣一張坑坑窪窪的臉容,該是多麼的醜陋!而範大哥卻要時時麵對這樣的一張醜陋臉龐,並且還要去愛有這樣一張臉容的女人,這對他來說,豈不是一種殘酷?”
心冷之後,她開始恨自己!
然後,她便開始恨巫姒!
她忽然想:“也許,我應該離開範大哥!”
雖然隻是想想而已,但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她便流淚了,一種難言的辛酸占據著她的心靈。
範書進屋時,看到了一個淚流滿麵的如霜。心中很是驚慌,他擁住了如霜,道:“你怎麼了?有什麼不順心的事情嗎?”
如霜道:“你放開我。”
範書放開了,驚詫地望著她。
如霜的眼淚流得更歡了,她哽咽道:“你……為什麼要放開我?”
範書不解地道:“是你讓我放開的呀。”
如霜心中道:“我這是怎麼了?”她忽然道:“我是不是很醜?”
範書道:“不醜。”
如霜盯著他:“你為什麼要騙我?我已是滿臉傷疤,又怎會不醜?你怎麼會喜歡一個滿臉傷疤的女人?”
範書歎了一口氣,道:“傻瓜,你說,如果我變得一臉傷疤了,你還會不會愛我?”
如霜靜靜地看著他,然後笑了,笑了之後,又嚶嚶而泣。這一次,她是因幸福而哭泣。
從小她便是孤兒,後來她師父收養了她,然後便是嚴酷的訓練,訓練之後是為師父殺人……她從來沒有感受過真情,所以她冷如冰山!
如今,冰山終於被真情化開了。
如霜心想:“從此我不再因這樣的事而勞煩範大哥了,我要做一個真正的賢妻良母!”
從一個江湖女子到賢妻良母的轉變並不容易,但如霜卻做得很好!沒過多久,她竟學會了燉七種湯!
也許霸天城中最無聊的人就是水紅袖了。
以前她與如霜是形影不離的,所以才有了冰水雙豔的稱號,可現在她去找如霜時,她不是在燉煬,就是在縫小孩的衣裳——如霜曾說過她要為範大哥生好多可愛的小孩。
水紅袖實在無法相信眼前或係著圍裙,或手持針線的女人會是以前冷傲如冰的如霜!
當如霜問她衣裳針線如何,湯的鹹淡如何時,她除了逃之夭夭外,還能幹什麼?
而範書已是日理萬機。
在這段時間裏,範書采取了一係列重大措施,雖然水紅袖對這些措施的具體內容不十分清楚,但她能夠切身感受到霸天城的變化。
如果說以前的霸天城像一隻龐大的驢,那麼現在它已像一隻精悍的狼了!
範書的舉動包括一事:殺了兩名郎中。據說理由是這兩個郎中將名貴之藥材暗中以其他藥材替下,中飽私囊,而城中不少士卒之疾病卻因此而久治不愈!
水紅袖卻在想:“也許範大哥是恨他們治不好如霜姐的傷勢,才殺了他們的?”
至於城中其他人,水紅袖本不是霸天城中人,自然一個不識。
這樣的日子太安閑了,安閑得讓人不知該把自己的手腳往哪兒擺放才好。
有一天,她的心思突然開竅了:“我為何一定要呆在霸天城?”
她為這個念頭而雀躍不已,很不明白為何這麼久的時間過去了,直到今天才想到這一點。
其實時間過得也不算太長,離如霜與範書成親之日不過二十多天而已。
當如霜聽了她的想法之後,隻稍加勸阻就不再多說什麼了。她知道自己是說服不了水紅袖的,水紅袖已在江湖中飄泊慣了,而這兒卻沒有什麼可以係住她的心。
水紅袖便這般離開了霸天城,範書曾提出要讓人做她的隨從,卻被她拒絕了。